乾隆打他的理由也非常充分,皇帝某一天提前批完了奏摺,閒來無事,便穿著便服在六部衙門都溜達了一圈,跟守門的小侍衛旁敲側擊,大略問了問各個官員的名聲。

等他閒逛到工部的時候,突然想看看官員們究竟有沒有真才實學,便抽查詢人問了幾個問題,問問題就罷了,好巧不巧地選中了賈政。

賈政被歸屬到工部下設的四司中事物最為繁瑣的掌陵寢修繕及核銷費用,支領物料及部分稅收的屯田清吏司手下,他又是最不通俗務的,平日裡任著閒職,只跟府上養著的清客吟詩作對,對於銀錢的事情一概不通。乾隆提問他的問題也有些許刁鑽,便被問住了,滿頭大汗只能連連告罪。

皇帝一看,這廝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上來,著實氣得不輕——嗬,這原來還有個什麼都不懂的在濫竽充數,朕每個月花那麼多銀子養著你們,難道就是讓你們喝茶逗鳥玩的?

當下不說別的了,打吧,念在昔日先帝在時,你賈存周的老爹賈代善護駕有功的份上,不打重了,二十大板意思一下就好了,不真的打死你給朕出氣了。

其實賈政也冤,他就是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本身就是個閒職,雍正當年看在他死去老爹賈代善的份上,給了他這麼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官位。

清朝漢人多以科舉立身,賈政卻是皇帝空降到工部來的,頭上連秀才的功名也無,況且為人處世手段有限,旁人也不怎麼看得上他。

他倒是有心做點事情,偏生人緣並不算好,對稅收之類的雜事知之甚少,這幾年也就清閒了下來,幹領著一份薪水,不過面上好看罷了。

不過再冤,賈政也沒有叫屈的膽量,皇帝賞下來的板子也只能生受著。

乾隆當時冷著臉站在鴉雀無聲的工部大堂裡,看著賈政被人拖下去,臉上不動聲色地裝深沉,其實心裡面長長出了一口氣。

這口氣他從聽到被派去賈家探聽訊息的粘杆處密探的回報,就一直憋在心裡,一直找不到理由發作出來。

林琳在薛蟠那受了氣,乾隆本來想直接插手給兒子討回公道,沒成想還在計劃怎麼弄死薛家呢,第二天海蘭察就戰戰兢兢拿著一封信來找他,信上面雖然措辭委婉,意思也說得很清楚,他兒子不樂意他胡亂插手。

乾隆一看,氣得一個仰倒,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倒叫人當成驢肝肺。本來想就此丟下不管,不過皇帝轉念一想,林琳被拋棄了這麼多年,再苦再累都孤零零一個人熬過來,好不容易見到了親爹,親爹又不想認他,心中有氣也是很自然的。

乾隆翻來覆去考量了一會兒,王霸模式啟動,虎軀一震,自動把林琳的行為歸結到青春期問題兒童叛逆跟老子爹唱對臺上了,這麼一想,倒覺得兒子平白添了三分可愛,再看欺負他家可愛兒子的人,自然就更加不順眼了。

兒子不讓他插手,乾隆卻拉偏架拉得心安理得,他要對付賈家和薛家,跟林琳沒有任何關係,只是為了出出他自己心中存著的一口惡氣。

賈家畢竟是累世功勳之家,乾隆不想背上暴君的名頭,要對他們發難,自然要有個說得過去的由頭。

雖然賈政在官場上一直是夾著尾巴做人,不過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再勤懇的工作也備不住頂頭上司雞蛋裡挑骨頭,何況賈政本身的政績也並不出色。

乾隆聽著外面板子砸到肉上的聲音和哀呼慘叫,面上不動聲色,心中仍舊惡狠狠地,他媽的,什麼狗屁東西,不孝不仁不義,這話也是你能說出來的?

——你才不孝,你才不仁,你才不義,那是朕的兒子朕的兒子!

皇帝心中著實格外惱火,這種話也是一個當舅舅的能說得出口的?

乾隆一想到,若然那天他沒有白龍魚服,微服出行,或者沒有進入嘉木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