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家都知道有這麼一通熱鬧,閨閣中的貴太太們也沒別的消遣,雖然不好自己親自搬著馬紮來聽,也大多打發了僕從來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兩方人一被帶上來,很明顯就有觀感上的差距。

薛家那個小僕人披麻戴孝,頭戴白巾臂纏黑紗,哭得滿臉是淚,一上來就重重在地上磕頭不止,磕得額頭青青紫紫一大片,形跡狼狽悽慘到了極點,讓人看到就覺得心酸。

林琳身上穿著趕工製作出來的嶄新囚服,新得一塵不染,白得發亮晃眼,腦袋後面的辮子扎得一絲不苟,身上也乾乾淨淨的,從頭到腳看不出來這是剛從牢裡面提出來的。

而且林琳臉上根本沒有被告人應該有的神情,既沒有惶恐無助,也沒有遭受冤屈之後的委屈憤懣,冷冷淡淡往正中央一站,膚色若瓷,容顏似玉,一雙眸漆黑若寒星,帶著目空一切的高傲。

程巖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額頭開始冒汗,這位小祖宗這到底是來翻案給賈家好看的,還是來拉仇恨秀優越的?你裝起碼也該裝得可憐兮兮一點,也好讓我做人。

林璐早作為證人在一旁等著,看著眼前這一幕差點笑出聲來,他倒是沒有意外,因為從來就沒指望著林琳能示弱裝可憐。

在這位大爺眼中,偽裝成弱勢群體抖得跟鵪鶉一樣,那還不如直接被人一刀當頭砍了舒坦呢,沒命總比沒臉好。

林琳現在倒是有點遺憾沒有趕在林如海死之前去考個功名回來,若是有了武舉人功名,起碼此時不用下跪。

林璐挪到了林琳旁邊,他這次要山寨狀師,幫鋸了嘴的葫蘆林琳同志完成有條有理的辯駁、氣壯山河的指責和聲嘶力竭的呼喊。

“堂下所告何人?”程巖在心底哀嘆了一聲,他就不應該相信兩個半大的黃毛小兒能夠自己解決這樣的大麻煩,不過鴨子已經在架子上了,他也只能順勢而為,走一步看一步吧。

薛家僕人叫相兒,原本是薛蟠看中了從人牙子手中買來的,平日裡也做些暖床孌童的勾當,不過好在口齒伶俐,被賈政矬子裡面拔高個選了出來。

相兒一聽就撲倒在地上,一邊哭一邊道:“回大人,小的乃是金陵薛家長房薛蟠的奴僕,我家大爺八天前因為同林家二少爺口角不和打了起來,被林二少爺打得去了半條命,這幾天來一直臥病在床,三天前元宵節的晚上,因為傷勢過重,活生生痛死了!”

相兒又是一腦門撞在地上,絲毫不在意額頭上迸出來的鮮血,只是嘶號道:“大人,小的家老爺早早去了,薛家長房就只我家大爺這一根獨苗,如今連大爺也被人害死了,只留下姨太太大姑娘一對母女孤零零過活,下半生連個依靠也沒有,這豈不是把人往死裡逼嗎?”

圍觀旁聽看熱鬧的人一陣唏噓,薛家的情況開庭前他們就已經瞭解得差不多了,想想確實夠慘的,唯一的男丁死了,就剩下兩個女人撐著頂門立戶,也是可憐可嘆。

程巖不動聲色看了一眼林琳,示意他此時最好說點什麼,於是在建立人物伊始拉仇恨天賦就加了滿點的林琳冷笑了一聲:“他自個兒找死。”

四下圍觀的人一片譁然,果然如同吃了雞血一般對著林琳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程巖一抬手蓋住抽搐的嘴角,他現在生吞了林琳的心都有,皇帝這是丟過來的哪門子刺頭,他八輩子倒了什麼黴,這個破案子怎麼就偏偏落到他頭上了呢?

相兒急忙抓住這樣送上門的機會,含淚泣道:“大人且聽聽林家二少爺的話吧,我家姨太太同榮國府府上二太太出身金陵王家,嫡親的姐妹,算來同林家還是親戚,林家二少爺竟然硬得下心腸下這種死手?不看我主人家孤寡的份上,難道也不看在死去的林姑爺表太太份上,高抬貴手放我薛家一條生路嗎?”

“哪樣的主人帶出哪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