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白芍走進來,一臉古怪:“奶奶,外面來了位奶奶,說是鹽幫李爺的妻子,從前月姨奶奶的姐妹,要見奶奶。”

“誰?”張歆想不起這是哪一位,怎麼摸到了這莊子。

走!

來人也料到段家奶奶不認得她,一見面先自我介紹一番。

她孃家姓鄭,夫家姓李,閨名喚作惠紋,原本官宦人家小姐,因父親被查出貪汙瀆職,抄家沒籍,自己也被官賣,流落到瓊華院,在那裡遇到月桂。雖然流落風塵,月桂心裡始終想著記憶模糊的那個家,自覺出身高上一頭,又有瓊芳護著,鴇母遷就,不把同等姐妹看在眼裡,也許有些同病相憐,倒肯關照惠紋。

惠紋心有所屬,不肯接客,尋了幾回死,捱了幾回打,身傷心痛,病倒了。正好那時,段世昌新娶了玉婕,不再來找月桂。月桂也是一樣的心思,一樣的處境。兩人一度被關在一處,互相述說衷情,傷心時抱頭痛哭,哭完了,請皇天后土為證結為姐妹。後來,月桂得瓊芳援手,跳出火坑,還不忘幫惠紋打聽她心上人訊息,竟被她找到了李泉。

李泉之父原是惠紋父親的師爺,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互生情意。惠紋父母勢利,看不上李家貧窮,尋了個藉口把李父辭退。李父年事已高,身體不好。李泉為了生計,去給遠房表哥幫忙。他這位表哥可巧正是鹽幫中人。

李父是個義氣大度的人,沒有幸災樂禍,憐惜惠紋的不幸,想要救她出來。李家窮,惠紋的贖身銀子還是月桂求了段世昌拿出來。經過一番波折,惠紋終於與李泉結為眷屬,如今生活得很幸福。

幫助她得到這一切的月桂卻過得不好。從段府出去後,搬到一個小院子,好幾個月也沒能見到段世昌。按時送去的生活費,放在普通人家也算不少,可月桂過慣了好日子,只覺拮据。月桂想見段世昌,想回段府,去求瓊芳幫忙。瓊芳被奪了實權,只擔著服侍病人的苦差,見了月桂只有遷怒,哪有半句好話?其他姐妹多是看她笑話,只有惠紋感激她的好意,念著姐妹之情。

前些天,段府為小少爺大半百日,熱鬧非常。月桂準備了一份禮物,想要親自向奶奶祝賀並賠罪,不想連大門也沒能進,禮物也被退了回去。月桂回去就一病不起。

惠紋看月桂實在可憐,想到她當日的幫助,深覺該為她做點什麼。不敢也不好找段世昌,就想求見段家奶奶求個情,請她看在同為女人的份上,看在月桂對段爺一片深情的份上,看在月桂知錯願改的份上,把她接回段府。

張歆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女子,望著她姣好的容貌樸素的衣裳,望進她充滿哀求的清澈眼眸。經歷了那樣的鉅變和不堪,還能擁有這份單純,她的運氣真是不錯!

惠紋被她望得有些瑟縮,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忙忙地解釋:“段爺心裡在意的只有奶奶,月桂也是明白的。奶奶是雲端裡的人,要什麼有什麼,何必同月桂一般見識,只當可憐她吧。”

張歆好笑地問:“月桂如何知道我們大爺心裡只有我?”

從惠紋口中,張歆終於瞭解月桂對玉婕的怨恨緣自何處。段世昌梳攏月桂,那酒宴,對於月桂近乎婚禮的意義。段世昌卻在酒宴上把她拋在一邊,與某個客人套交情,為玉婕討畫。情方濃,玉婕下嫁,有了那一場轟動全城的婚禮,月桂被段世昌完全忘到腦後,吃了許多苦。終於成為段世昌外室,給丫頭起名字犯了玉婕名諱,又惹得段世昌大怒,拂袖而去。而玉婕帶到段府的丫頭有個叫“金桂”的,月桂吐露兩句怨言,又被段世昌斥責。

“為了這些不著邊的事,被人記恨算計,李奶奶不覺得我才是無辜冤枉的那個?說來說去,月桂就是嫌我礙事,巴不得沒我這個人。”想到玉婕還真就因為這些沒頭沒腦的事,被算計得沒了,張歆惱意突起,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