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時,陵園入口處正有車落客。七八輛豪車一字排開整齊有序,緩緩而過,似乎是一家子人前來祭拜祖先。司機無法,只得跟車在後,師宇翰百般不忍地在師燁裳肩上拍了拍,肉麻至極地輕聲喚道:“小裳啊,不睡了啊,到啦。”汪顧從沒聽哪個大男人說過這麼多語氣助詞,心中一時又是酸又是麻,恨不能衝上前去一把撥開岳父,硬把師燁裳搶回來。

師燁裳在臨醒時分習慣性地皺了皺鼻子,許是又從父親身上聞到了童年時的牛奶粉麥乳精味兒,睜開眼睛後還要戀戀不捨地把臉在父親肩上蹭一蹭——不著痕跡地把那一小滴晶瑩渾圓的口水蹭掉。汪顧不明就裡,見此情景,更是忿忿難平,心說你老爸戀女不假,你戀父倒也挺真!乾脆就調整座椅,掉過頭去,以示眼不見心不煩,同時惡狠狠對自己強調,今夜一定要揍貝貝屁股方能解恨澆愁!

車子慢慢向前滑行,一分一米地朝入口靠近。前車是一輛S600,車已停穩,但尚未落客。汪顧看見賓士車標便想起自己的小CC,一時千般往事上心頭,一行白鷺上青天,盯著人家車屁股便開始追憶似水流年,等她從幼兒園小班追憶到小學二年級,前車的車門也開了。

車上只下來一個人。張蘊然。

汪顧覺得不對,立刻放出目光,掠過張蘊然所在朝前去望,果然在浩蕩車隊離去之後看見一行盛裝人士,個個衣冠楚楚花紅柳綠,歡天喜地有如要去郊遊一般正朝陵園邁進,唯有押隊在後的張蘊然是一身縞素輕裘,神態平靜和緩。汪顧眨眨眼,偏頭,一句提醒張口欲出,但轉念一想,她又回過腦袋沉下心來,只等師燁裳自己發現。

然而從下車到入園的一路,師燁裳也不知是真的眼拙還是故意裝瞎,明明離張蘊然不足百步之遙,卻依舊只顧與師宇翰聊天。路過陵園內的花店時,三人停下腳步,張蘊然等人漸行漸遠。師燁裳神態自若地彎腰挑選鮮花,不一會兒便揀出豐富多彩的好大一束讓人捆紮成型。

汪顧看她只買一束花,立馬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趁師宇翰在店門口抽菸之際,她繞過一片花叢來到師燁裳身邊,低頭小聲問:“你爸不知道你跟我親媽的事啊?你們不是八年嗎?藏得那麼好?”老實說,她有些開心,但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開心。

師燁裳瞄她一眼,轉而不動聲色地回應道:“我當時十六歲,算早戀,怎麼告訴他?”

汪顧恍然大悟,那點兒開心卻隱去不見了。

結賬之後,師燁裳猶豫不決地還在花叢邊來回踱步。汪顧明白她想的是什麼,立刻彎腰挑揀,很快也揀出紅紅火火的好大一束讓人捆紮成型,“你去年送的就是這些,今年也一樣吧?”

師燁裳點頭,含著笑,淡淡道:“她喜歡熱鬧。”頓了頓,接著又說,“爸爸在,一會兒我可能不方便過去,你要是願意,就替我多陪她一陣子,順便替我解釋一下。要是不願意也沒有關係,我常常翹班過來的,她不寂寞。”師燁裳回過頭,往花店外看看。

花店就在墓群腳下,正是個開門見山的位置。幾條上山的小路蛇樣蜿蜒,其中一條就像是插在花店頭上的一根簪子。“不過今天她是鐵定不會寂寞的,煩都能煩死了。要麼你今天還是不要過去了,有他們在就行。”師燁裳冷哼一聲,眼裡的迷霧再次霜化,“我倒要看看,沒人搭理,他們又能把這出戏演到什麼時候。”

☆、硬傷

對於師燁裳時常翹班看張蘊兮的事情,汪顧一向清楚。

她掌握著師燁裳的每日行程,而師燁裳也從不瞞她。有時師燁裳會因這事兒誤了午飯,打電話通知她約會取消時,汪顧常會聽到這個理由。

擁有一個不會說謊的情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汪顧總是這樣安慰自己。時間一長,也就習以為常了。反正她認為吃醋是沒有意義的事,特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