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獨召見了他,吩咐道:“卿此去雲南,除表面是兩位欽差之護衛外,當多查三桂手下前明及李逆(李自成)降將之動向。朝中有人說三桂似有反意,朕看不會,我朝對三桂恩隆如山,爵以親王之尊,委以封疆之重臣;三桂對我朝夙篤忠貞,願肝腦塗地以報,彼必不會反。然倘萬一其左右挾持,鼓嗓而起,朕亦不可不察。卿此去,可替朕私下察之。”

如此重託,張劍池是須臾不敢忘懷。來到昆明之後,他也簡裝出去逛蕩過幾趟,無奈他世居北地,初到南方,那南人之話語竟是極難聽懂,恍如天言!如此一來,皇上吩咐之察究一事竟無從下手!再說有一日出去,竟無意間遠遠看見幾個山東嶗山的俗家弟子和一大群口音各異的男女混在一起,那幾個嶗山的雖是舊時相識,他卻未敢上前招呼。江湖武林中人,毛病極多,動不動就邀人過招比試,非要一較高下不可。自己身份已非常人,況又有皇命在身,動靜搞大了只恐惹出什麼事來。不過,他心中也有些疑惑:這些人等混到一起,跑到山高皇帝遠的南蠻之地幹什麼來了?莫非和吳三桂撤藩之事還有些什麼瓜葛?他百思不得其解,一直裝在心裡放不下來。

今天吃過午飯,實在悶得有點發慌,他慢步踱到驛館前庭花園中,褪去長袍,雲手起勢,拳腳飛騰,一路剛猛威烈的拳法剛好走完,突見大門外四乘華轎一溜停下,欽差大臣折爾肯頭一個掀開轎簾鑽了出來,一路急步走進院子,遠遠看見自己便大聲叫道:“張大人,張大人!”

他急忙抓起地上的官袍,大步迎了過去,開口應道:“折大人,何事這般著急?”

折爾肯一把拉住張劍池的手,拖著邊走邊道:“屋裡說,屋裡說。”

進得屋內,不等眾人坐好,折爾肯見門已關緊,屋內除了自己和張劍池、傅達禮、朱國治和劉昆之外,再無外人,便如此這般將適才幾人在朱國治府中議論之事合盤向張劍池講完,末了,他看定張劍池道:“張大人,依汝之見,此事如何辦才好?”

張劍池雙眉一矗,沉聲道:“天大事情,豈能耽擱!某正愁悶得難受,無事可幹呢!”他心道:“皇上吩咐之事正自無從下手,某尚不知回京如何向皇上交待也!此天賜機緣豈能不去?”但皇上私下召見自己,外間並不知道,是以他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

眾人見張劍池慨然允諾,懸在嗓子眼的心“砰”地一下落回肚裡,相互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了欣慰之笑容。

朱國治急忙問道:“敢問張大人可要隨行幫手?多兩個人遇事也好有個幫襯。”

張劍池朗聲道:“機密之事,怎可多人!哼哼!想他吳三桂手下兵將再多,尚也還無人擋得住下官手中一柄長劍!”

真是藝高人膽大!

廖廖一語,足見張劍池這位皇上隨侍、大內高手之忠肝義膽,豪氣干雲!

然而張劍池卻萬萬沒曾想到,鑄印之事在吳三桂來說,卻也是天大之事,不到舉旗起事之那一刻,也是萬萬不能洩露出去的!故而吳三桂對此事也不敢掉以輕心,反覆思量,作了極其周密的安排。

張劍池信心滿滿,本擬勝券在握,手到擒來。卻不料此行竟是他學武出道,從一名步武小卒起身以武功高絕、謀略出眾而得康熙皇帝賞識,親自挑選擔任貼身隨侍以來所遇之最為棘手、最為血腥之一夜!以至於日後每每想起此事,他仍是心驚肉跳,不能自己。

此乃後話,暫且按下另表。

話說天剛黑盡,張劍池一身黑衣勁裝,連面孔也用黑布掩住,只露出一對劍眉,一雙亮眼,背上斜背一把銀鞘長劍,悄悄踏出房門,兩頭看看,除了幾盞高掛的風燈,四下裡靜悄悄空無一人,那幾個值更守夜的差役因無事且又怕冷,盡皆擠在門房內烤火取暖去了。他身形一動,悄無聲息地幾步竄到驛館大門南側高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