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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一伸刀,我嚇一跳,誰知刀尖繞過我眼前,故弄玄虛繞一大圈,最後卻是要去挑那馬車的車簾子。
車簾子被挑開,燕朝紅往裡看,看了半晌,突然自問:“刀呢?”
我就笑了。
索性推了他,自己扒著馬車邊自己看,“果然沒刀了……”我嘴巴藏在黑口罩後歪笑,邊笑還邊得瑟身子,就見了車廂裡一塊質地厚實的大紅布,紅布本該蒙著什麼東西,現在卻浮在一大灘水漬上,布浸了水溼透,顏色深沉,水則漫溢至四面八方,到車邊開始往下滴,“啪啪”聲的,我接了一滴在手上,是冰的。
“怎麼回事?”我問,回頭瞥燕朝紅一眼。
燕朝紅僵著臉,說實話,有史以來我從沒見過他臉僵成這樣,而且不帶一點點被我嘲弄、自尊心發作開來的那種憤恨、還要硬充場面的意味。
他只是僵著臉,轉過眼來直視我,然後說:“孫青山,把你臉上那塊破布拿下來!”
“這是怎麼了?”我嘟囔,“怎麼滿世界都是我大爺……”然後沒辦法,小紅紅認真了,我就只能屈從了。
蒙面取下來,燕朝紅看我一眼,探身到車廂裡手一抓,水淋嗒滴的紅布,滲著寒氣,便到了他手上,舉在我的面前。
“再給你長點見識。”他道,“江湖上有一種騙術,首先是瞞天過海,以偽裝造成事情還未發生的假象,繼而聲東擊西,好誤導他人藉以佈勢造局,最後,也是最為關鍵的,便是在所有人都未曾留意的情況下,偷樑換柱。”
他頓住,我瞪大眼睛看他,“所以呢?”
“所以我來告訴你是怎麼回事。”燕朝紅仍然很認真,衝我道,“昨晚亥時三刻,南宮家三位公子,眼睜睜看著那把盟主所屬的神泣之刀,被蓋了紅布,放入這架馬車之內——同一時刻,成都富豪莊家,遭了賊,但那賊什麼都沒偷,只拿了冰窖裡的一塊成型巨冰——其後,支磯石街上的手藝匠被人半夜拉下了床,讓他將一塊寒冰鑿成一柄刀的形狀,那冰,晨曦時可保持一至兩個鐘頭不融——最後,趁黎明前,這馬車中蓋了紅布的刀被調換,等清晨出發之前來人掀開車簾察看,刀仍在,那人便大了意,根本想不到,已經有人偷樑換柱,將寶刀收藏了起來——然後就是我們,劫了車,只見布,不見刀。”
燕朝紅一席話畢,我將兩手交叉支在胸前,心理學上來講,這是一種個人不由自主想要防備他人的姿勢。
“所以你想說什麼?”我問他,“迄今為止知道寶刀現世的人屈指可數,知道南宮家地形、又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潛入之人,我們身邊也只有一個,並且你們皆為那個官家辦事,唯一目的不明、又不與你們往一處使力的人,也就只有一人。”
那人是野人。
我停下,看燕朝紅的反應。
他沒有驚奇,也沒有平日浮誇,一點點小事就額手大讚,不是讚自己,就是讚我孺子可教。
這次他一張精緻圓臉始終嚴肅,眼神也不避諱,“你真的瞭解那個人嗎?”他問,很突兀的一個問題。
“打住!”我叫停,還抬手加了肢體語言,“他是什麼人不需要你來告訴我,但是有句話,我想我應該告訴你。”
燕朝紅點頭,扔下手上紅布,便靜立等我。
“前日傍晚在徐夷家裡,我跟你說我不是傻子,別拿我當笨蛋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那些話,不是在開玩笑,雖然沒有說白,但你也應該聽得明白,我就是專門說給你聽的。”
燕朝紅靜默,垂下眼,代表他不想反駁,片刻後又將視線抬起,皺眉,不動聲色看我。
我嘆氣,也知道自己不適合嚴肅,更知道自己絕對不應該帶著小紅紅一起嚴肅,但這件事,到了最後,想不嚴肅,卻也玩笑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