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遠光手舉著杯子懸停在半空中,等著陶旻過來碰杯。陶旻被攛掇得已是騎虎難下,不情願地和那人碰了一下。又迫於一邊嚴世清的壓力,為了顧全顏面,她還是違心地說了句:“邵老師客氣了。”

“邵老師”三個字叫得邵遠光極為受用,他坐在椅子上,手扶著椅背,笑著泯盡杯裡的紅酒。陶旻站在他身邊,則是渾身不適,抬起酒杯,帶著股不服氣的勁兒,一口喝盡,滴酒不剩。

酒過幾巡,嚴世清終於又把話題扯到了課題的事上。“啟明,我把這個課題交給遠光和小陶,你放心不放心?”

馮啟明拿起餐巾擦著嘴,眼神在圓桌對面的兩人身上游蕩,意味深長地笑了笑:“Chris是心理學領域的翹楚,小陶在神經學方面又有建樹,珠聯璧合,我自然放心。”

嚴世清點頭,又去囑咐邵遠光:“你瞭解啟明那邊的需求,課題你就多費心。小陶的計劃你多把把關,有什麼問題直言不諱。她在心理學方面還是新人。”

導師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陶旻就算不樂意,也已經無力迴天。

邵遠光瞥了眼陶旻,對嚴世清說:“嚴老您客氣了,我盡力而為。”

晚餐吃到八點多便接近尾聲了。臨近離席時,邵遠光俯身過來,在陶旻耳側低聲說:“陶,強迫症的研究你先放一放,我手頭有個題目適合啟明那邊的課題。”說著,他又直起身子,看著陶旻,不容置疑般地說了一句,“跟我一起做。”

邵遠光語氣不算強硬,但顯然也不是在徵求陶旻的意見。自從邵遠光去了美國,多年以來就沒有人再用這樣的口吻對她說話了。即便是英國的導師,說話時也頗為客氣,都是商量著來的。

一時之間,陶旻有些不習慣。她心裡不樂意,但也沒有辦法。嚴世清剛才已經發話,就算她不願意,也已經沒別的選擇了。

見陶旻沉默,邵遠光自顧自地報出了研究的主題:“關於欺騙的。”

“我回去考慮一下。”陶旻抬頭迎向他的目光。

邵遠光笑著點頭,站起身,俯視著她:“別想太久了。當然,你也沒有那麼多選擇,儘快告訴我吧。”

邵遠光說完話,轉身就去衣架上拿自己的大衣,留下陶旻一人坐在桌邊。

陶旻扭頭看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恨得牙癢癢。從來都是他先起身,他先離去,賺足了俯視自己的機會,同時也給她留下了凝視他背影的充分空間。

早知如此,她剛才說完“考慮一下”,就該率先離席的!也讓他嘗一嘗這種被人撇下的滋味。

吃完了飯,幾人散了夥。馮啟明開車送嚴世清回家,邵遠光也搭了順風車。陶旻則和梁毅鳴往宿舍方向走去。

梁毅鳴仍然沉浸在見到“偶像”的興奮狀態中,讚賞完了“邵老師為人謙和,成果豐碩”,便又向陶旻表達羨慕之情:“跟著邵老師做研究,一定能學到不少東西……”

你以為他長了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其實他心腸極為狠毒。你以為跟著他能學到不少東西,其實學問還沒開始長進,卻先就被他逼瘋了。

這是陶旻想說的話,只不過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深知他是這種人,那她自己是什麼?受虐狂嗎?

陶旻想起原先在英國時,她不過是個剛入大學的小丫頭,就被邵遠光逼著去讀經典文獻、泡實驗室,生生把她十足的玩心打壓得半點不剩。

明知和這種人相處不易,卻還是和他談起了戀愛。說是談戀愛,也不過就是一起泡圖書館、泡實驗室,就連學術爭論他都不曾讓過她,更不用說對她溫言軟語了。

可是她就是賤,對自己下手狠毒。但又怎奈人外有人,邵遠光就是比自己還狠的人。相處兩年下來,他磨得她自尊全無,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