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水缸,在窗子旁側喝汽水哼前蘇聯的民歌翻一翻尼季伏洛娃的書(排除她看不懂的可能性)折些小紙傘讓它們跌進水缸裡,就像寫詩。她還告訴我衚衕在一家小學找到了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教一群努力的少年兒童學英語,並推銷一種叫小蜜蜂的英語教材及光碟,而且她學會了新的詩歌創作方法並已嘗試著做了幾首。然後再嘀嘀咕咕一些廢話,便掛了。

每次接完她的電話我的雙手關節處就會有陣陣的酥軟,然後就會發脾氣,對此,唐果已經司空見慣。因為她能接受我發脾氣的方式,我不停地洗冷水澡,還在身上塗強生嬰兒潤膚露,不說話,緊鎖眉頭,並且堅持不懈地在紙上畫草原上的野生動物。這時候她會認真地寫論文,要不就說我們一起去七月姐姐那裡吧。我說好,然後就去了。在七月那裡我可以做短暫的逃亡,我的心臟像河邊的小花一樣輕鬆,呼吸正常,血液流暢,唐果和我都很喜歡〃紙片〃。七月見我們來了就越顯得動作麻利起來,像在做一個表演,她忙碌地整理書架,她在書架上還擺了各種顏色和牌子的葡萄酒瓶,還有大塊的黑絨布平鋪在櫃檯上,大把的黃玫瑰堆在牆角,漂亮極了。在這裡我又認識了一個叫十一月的顧客,她留娃娃頭,穿黑色連衣裙,提紅色皮手袋,系白色領帶,有深邃的目光和平緩的語氣,面部表情始終如一。七月說有很多男人愛十一月,但是十一月總是拒絕,越是拒絕越是有很多男人愛,真想不通。七月說,大家都說她像魯迅寫的劉和珍君,她是一個有修養有才學的人,她在湖大學日語,喜歡寫政論文,還準備考比較文學碩士。

但是我和唐果都很怕她,我想怎麼文學青年都這麼令人不可接近啊,好像她們都有某種危險的特質。這時,五月的那恐慌的表情又出現在我腦海中,像一把厚重而暗淡的古劍從黑暗深處刺來,我的耳邊就會〃砰〃一聲猛響。還好每當我怕得難以忍受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唐果的微笑,聽見七月柔情似水丁丁冬冬的聲音。這讓我又回到我的美麗新世界。當我的精力恢復時,我又要回到小房間裡寫小說,唐果聽歌或是和我不合時宜地接吻,我們陶醉地笑投入地擁抱,但是馬上我們又幽默地分開做自己的事,精神一直在感性的半空中停留,我幾乎忘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別的生活方式,每天過得安慰而踏實,只是偶爾會有牙齦出血。唐果看我一眼說要多吃蔬菜,記住了哦。後來,我們忘記了時間,甚至懶得去看錶,我們只能透過肚子是否餓了來判斷大概到了幾點。我咬著筆桿為小說發愁,後來同時收到兩個呼機,一個是爸爸的,一個是拉酷酷的。

我又跑到樓下的電話亭,爸爸對我說不要因為小說而煩惱,心平氣和才好,對一個男孩子來說,身體和思想健康更重要,如果為了這本小說而捨棄美好的大自然,那多不划算啊。我爸爸是個喜歡邊抽菸邊思索中國光輝歷史的中年人,他言行正統,從來不去肯德基,也不欣賞大學生逃課,他說:〃孩子,有時間多出去走走,要不回家吧這樣也好,老是呆在一個地方多多少少思維會變得狹隘,情緒無法樂觀。〃他說媽媽去了蘇州度假,連她也懂得生活愉快就是一切。我哼哼了幾下就掛了。拉酷酷說下午會到長沙,因為有很多行李所以我必須去接他,他最為關心我小說的進度,不僅如此,他對我本人也抱有非常之高的希望,他覺得我以後會出名,而且一定會與他成為親密戰友,他說他給我買了一塊ADIDAS的運動手錶,是銀灰色的,很好很好看,本來想換成綠色,但是問了好多

人,都說銀灰色最好看。然後就掛了。

回頭的時候,天陰了下來,我的頭一陣眩暈,我在原地站了許多,我分明聽見有人在一個神秘的黑暗之洞裡喊我,我聽見他聲音嘶啞還帶痰,如同滿是蜘蛛網的老屋中一個老管家的聲音,甚至我還聽得見他在咳嗽並咳出陣陣花香和魚腥。我的小說已經成為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