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封冕的“咸陽王”之說。

昔日的馮異,戰場殺敵,功勞顯赫,而在論述戰功時卻總是退避三舍,默默獨守樹下,不卑不亢,最終得來了一個“大樹將軍”的戲稱。

昔日的大樹將軍,如今的咸陽王,雖說皆是戲稱,卻是今非昔比。須知一個“王”字,可讓皇帝生出多少忌憚?多少猜疑?

馮異的為人,我信得過。只是不知,劉秀會如何論處,大臣們對他又會如何非議?

不忍見馮異受辱,馮異回朝後第二日,我便向劉秀提出,要在宮裡宴請馮異,一如當日在武信侯府一樣。

劉秀同意了,設宴建德殿。

赴宴那日,我並未帶琥珀隨行,指名讓丁氏一人同往。

四年不見,記憶中那個美若女子的青年,陡然出現在我眼前,卻驚得我幾乎不敢相認。

頭戴高山冠,負赤幡,青翅燕尾,曲裾繞膝,馮異垂首站在劉秀下首,衣著的華麗無法遮掩那面上的憔悴與疲倦。唇上蓄了須,未見霸氣,只是略顯滄桑,白皙的膚色中更是透出一抹病態的嫣紅,唯一不變的是眉心間緊蹙的憂鬱,始終縈繞,揮散不去。

“臣異,叩見陰貴人!”聲音不復當年的磁石醇厚,聲帶振顫,帶著一種沙啞。

我如遭雷殛,直到丁氏在我身旁失聲抽泣,我這才猛然覺醒,不敢置信的低呼:“公孫……”

馮異跪地不起,丁氏強壓傷感,用手捂著嘴,嗚咽而泣。

“免……免禮。”我顫聲,彎下腰虛扶。

“謝貴人!”不等我手伸出去,他已利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困窘的訕笑:“幾年不見……陽夏侯變化好大呢……”

馮異仍是低著頭不作聲,我再度陷入尷尬窘境,劉秀走過來挽住我的手,帶我入席。我不忍再看馮異憔悴蒼白的容顏,生生將頭擰開。

“當年無蔞亭豆粥,滹沱河麥飯,公孫的情意,無以回報啊!”劉秀的聲音淡然鎮定。

馮異離席,叩拜:“臣聞,管仲謂桓公小白曰:‘願君無忘射鉤,臣無忘檻車。’齊國因而靠此君臣強大。臣今日也願陛下不忘河北之難,臣不敢忘陛下賜予的巾車之恩。”

我死死地咬著牙,用盡全部的力氣來壓制內心的悲慟。

一場家宴,冷冷清清,氣氛冷場,君臣間似乎永遠隔了一層,無法回到當初似兄似友的親密。

須臾,馮異起身告辭,我對他說:“你把丁氏帶走吧。”

丁氏掩面而泣。

馮異毫不動容,只是淡笑:“她乃罪人,既已被貶為宮婢,如何還能跟臣離宮?”

我呼吸一窒,他雖在笑,可眼神卻是冰冷無情的,丁氏嬌軀震顫,泣不成聲。

“公孫!”劉秀在我身後突然發話,語氣深沉凝重,“過幾日你仍回長安去,替朕鎮守關中,朕信得過你!你的妻妾也無需留在京都,你一併帶了去吧!”

馮異惶恐跪下:“這如何使得?陛下還是免去臣徵西大將軍之秩,改任他人吧!”

“關中你治理得極好,旁人不合適……”

“陛下……咳,臣近年身體頗覺不適,大不如前,蒙陛下錯愛,還是另委他人……”

“公孫!”劉秀親自將他扶起,“當年昆陽突圍,你曾問朕,信不信你?朕今日的答案與當年無異。朕要明明白白的告訴你,無論這些年發生過什麼,朕都視你為兄弟摯友,無嫌無疑!”

劉秀目光清澈,面色坦然,我終於明白,他梗在心中的那個疙瘩,終於解開了。馮異是他兄弟,是他摯友,患難之交,生死與共……這份情誼無可替代。

我酸澀的吸氣,淚意直衝眼眶。

“臣……”馮異亦受震動,半晌,伸手牢牢握住劉秀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