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垂著眼,注視著桌上那盤蛋炒飯。良久,良久,才聽到勞勃瑞福的語聲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她是我大學的學妹,我們以前是——很好的朋友,”他說到“很好的朋友”時,語氣頓了一下,“本來我們計劃等我研究所畢業,一起出國深造,結果她提前一年出國。等我服完兵役回來,和她就慢慢失去聯絡。我放棄出國的計劃,留在這裡教書——”

“不要說了!”我大聲阻止他,雙手捧著胃。

他移到我座位旁,手搭在我肩膀,用很柔的那種語調問:“胃又痛了?”

“不要對我那麼好!”我甩開他的手,別過頭,眼淚一直不爭氣地想奪眶而出。

他不再多說,嘆口氣,緊緊摟住我,我伏靠在他的擁抱裡,淚珠沾溼他胸前一大片衣襟。

第二十五章

“唐玄宗。”

寫完這三個字,答完期末考最後一道問題,我丟下筆,這一段風風雨雨終於就要過去。

是的,結束了。從那一天的暮色以後,關於他,關於我之間的一切,就完全結束了。

我們之間其實根本算不上有過什麼故事,更無關動不動人。本來就是不相干的兩個人,以後也不過依樣的冷淡。

那個暮色以後,許多的黃昏,他等在人群散後的夜色中。每次我只是對他無力地笑了笑,無意聽他再多說什麼。慢慢地,關於他的故事就漸漸傳說。

她們說,好幾次在街上看見他和一個很漂亮很漂亮,氣質高貴的女子走在一起,說那一定是他的女朋友。她們說,他們以前就認識了,說他一直在等她。她們又說,他很喜歡她,說他們不久就要結婚了。很美麗的傳奇,不是嗎?才子佳人最圓滿的結局。

而我,不過和往常一樣的冷漠。我不知道什麼是心碎的感覺,也不知道什麼是悲傷難過。我已經習慣了這種的冷淡悲涼。爹地死後是這樣,媽咪是這樣,而現在,勞勃瑞福並不會增添我太多的傷感。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他,可以用愛這個字嗎?我只是迷惑於他對我的溫情,我的心到底怎麼說,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我甚至連淚也沒有偷偷地掉,覺得那跟我是不相干的,劇情起伏高低的都是別人的事。

所以,在許多同學傷心地淚灑衣襟,不知道溼透了多少手帕的時候,我依然冷漠如昔的倚在矮牆邊,看盡牆外車水馬龍,花月春風。

我想,我的心並沒有認定他。可是啊——可是,在我冷漠的容顏下,我的心,為什麼隱隱作痛?——

我覺得疑惑迷離。

若說相遇沒什麼該不該,人世的際遇是因緣互動,那麼,纏繞在我小指的紅線,到底和誰的糾葛牽引在一端?浮動的雲不能告訴我人世間的情愛,到底是怎麼樣的纏綿;而我的心,究竟又在冀求著什麼樣的相依?

誰能探觸到我心裡最深最無助的軟弱?誰能解我心中倦人的疲憊?誰能給我真正的呵護與憐惜?誰啊?有誰能扣動我心海最初的那根弦?

第二十六章

大年的頭一天,媽咪和我到三叔公家拜年。

除夕夜是在爺爺家過的。爺爺笑呵呵的,每個孩子都發一個大紅包。見康見壯怪叫一聲,迫不及待的開啟紅包,遭二伯一道大白眼;見美聰明多了,躲到廁所裡怪數紅包;見飛自命瀟灑,洋派的當著爺爺的面拆開紅包袋,然後說一些感激涕零的話;見達和見志笑了笑,不作聲。至於我,我要的,他們總是給不起。

見志見到媽咪時,臉上表情平靜,看不出什麼大悲大喜的情緒起落。他含笑直視著媽咪,神情清爽純淨。杜家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他曾經的心事,現在看來,他慘綠少年心事,不再是變調的悲歌。這樣最好,他對媽咪的心情,雖然只是年少青春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