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清空望了望:“想到生與死,蒼穹與今古,我就常常會對存在發生懷疑。”

“那麼,”米俊寬離開視窗,攔腰將我抱下窗臺,假裝不在意地改變話題:“你就多想想我吧!我就真實地站在你身旁,不是幻影,不是虛像,你可以體觸到我的溫熱,感覺到我的心跳,還有那一切我對你的愛所有的答案。”

我看著他,無言地輕笑。我不知道今夜為何會對米俊寬談起這些無常荒涼的事,而他,雖然明知不可能,還是試著為我理出可能的方向。

“你知道嗎?”他坐在椅上,姿態那麼莊嚴,在銀白燈光下,閃著一身耀眼的光華。我蹲下身,執起他的手,緩緩將臉頰貼在上面。“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感到最幸福的事。”

他緩緩地將我拉入他懷中,輕柔地撫摸我的臉頰,眼底閃耀著無限的深情。凝眸處,我眼中有他,他眼中有我。

他揉亂了我的頭髮,輕輕吻觸我的額前,說:“走吧!送你回家。”

我低下頭,看著地上那一片廣漠的雲鄉:“不回去好嗎?”

“不好。你媽咪會擔心。”

“不會的。”我搖頭說:“她根本就不在家。”然後呆望著牆壁。牆和地板是同一個色調的,四周滿是白雲朵朵,我像身在青空雲霧中,陷入自己的心事中。

窗外夜色深濃,屋裡一片漆暗朦朧。米俊寬雙手抱胸,在黝黑的夜裡檢視著我。

“原來你是這樣一個不快樂的遊魂。”

“沒有。”我聽見自己微弱的聲音否認著,但也只像屋裡曖昧的黝黑,說服不了心存懷疑的檢視。沒辦法,只要一觸及有關媽咪的種種,我總會剝落太多的心事。也許我是真的不快樂,可是如今對於媽咪,我真的、真的再沒有什麼不平與怨尤。

我們母女其實是一色一樣的,活在自己的孤獨落寞中,把生活圍成剩下自己的圓圈,各自飄蕩在兩個泡泡裡。

可是媽咪終究是在意我的祝福。媽咪優雅高貴的面具下,原來有著一顆和我一樣寂寞薄弱的心,我們彼此原本都是需要對方的溫熱。從那天起,我就不再有著那種失落的虛空感,而媽咪對我也不再是一句無言的代名詞。

我轉頭面向米俊寬,染著一抹釋然的微笑:“我媽咪要結婚了,梁志雲等了她好幾年,現在他們人在歐洲採辦婚禮要用的物品。至於我,遊魂一個倒是真的,成天東晃西蕩的,自在得很,快樂似神仙。不過大概有時太悠閒了,只好遊晃到這裡棲息了。”

米俊寬依然雙手抱胸,在黝暗的夜裡審視著我。靜默了幾秒鐘後,他低嘆一聲,開啟燈說:“好了,快樂神仙,洗澡去吧!”

我只微微笑了笑,走進浴室掩上門。

這是個晶瑩剔透的夜晚。清夜有風,拂著疏星幾點。圓月的光華,暈漾了一地的靜寂。

我打溼了臉,仰起頭,卻見小窗向著清空洞開了一方宇宙,清風流瀉處,明月正姿意地窺探。我對夜空笑了笑,悄悄關上小窗,把明月多情的視線隔在窗外,月光卻透過朦朧的水晶,銀色的光華溫柔地包裹住我全身。

或許是月色太美好的緣故,牽動了我入夢的波心,從浴室出來後,我就呵欠連連。我撲上床,躲進被中,渴睡的眼,盡是一片迷濛。

醒來時,屋裡一片漆暗,我坐在黑暗中,無助地張望。不知是什麼時候了?米俊寬呢?

夜寒沁身,我感覺一點微涼,就圍著薄被,裸腳踩入冰涼的地板,卻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住,險些跌側。低頭一看,啞然失笑起來。我忘了我穿著米俊寬的睡衣,衣服寬寬大大的,整個人根本是被包在當中,走起路來麻煩又累贅。

我轉入客廳,廳中燈火通明,米俊寬半躺在沙發上,跟前攤開著一本書。我靠近他身旁,蜷曲著身子問:“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