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得散漫。他衝著我們三個笑了笑,轉身將手臂伸到依芙利娜面前。這時候,他的傷口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

“動脈傷,沒有用藥,已經癒合,滿意嗎?”羅爾冷冷詢問道。

看見他的模樣,依芙利娜確實受了很大的驚嚇。她驚呼著向後退了半步,但並沒有就此退縮,而是強打起精神,重新走上前,抓過羅爾那隻滿是血汙的手,仔細端詳起那個傷口。她的右手食指輕輕劃過那原本是創口的肌膚,那地方的肌肉翻出新鮮紅潤的顏色,看上去強壯結實。忽然,她緊緊握住羅爾的右手,低下頭大聲啜泣起來。她的淚水滴到羅爾的手背上,將那原本弄稠的血跡化開一個淡淡的圓。

“對不起,先生,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我只是想……對不起……”

這女孩又哭了,這一次,她哭得很節制,並不讓人從心裡感到煩亂。她的手輕輕摩挲著羅爾的手臂,就像是個孩子抓住了父母的衣襟,那是能夠讓人依靠的、感到溫暖的東西。

“你在做該做的事……”羅爾溫柔地抽回手,轉過身去,我們看不見他的臉色,但他的聲音輕柔和善,溫暖得不像是我們一貫瞭解的那個羅爾。

“我也是……”

“祝你的爺爺……早日恢復健康。”

這是羅爾對剛認識的陌生人說得最多的一次,也是最真摯的一次。

然後他就離開了,向著我們的陣地走去。他帶走了土著戰士們的尊重,或者說更多的是他們的懼怕。如果說弗萊德用他的頭腦和口才在我們之間架設了溝通的橋樑,那麼羅爾就完全依靠自己近乎瘋狂的無畏贏得了這裡所有人的敬畏。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幫助了我們,唯有羅爾才能用這種方式為我們博取敬重。他並非是具只知殺戮的戰爭機器,而是一個真正了不起的戰士。他贏得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在這時候,任何一個出色的外交家都不會做得比他更好。

他的血是熱的,這一點,我們瞭解,所有曾和他並肩戰鬥的人們也都瞭解。

“像他這樣的勇士,你們的軍隊中還有多少?”艾克丁目送羅爾的背影離去,驚歎著問弗萊德。

“如果僅僅是指勇氣,每個人都比他要強……”弗萊德這樣回答,招來周圍人群不信的神色。恐怕在這裡只有我知道他這話的正確性,因為只有我們見過當年還是新兵的羅爾,那個害羞、怯懦得有些靦腆的少年。

“但是在戰場上,幾乎沒有人能勝過他。因為在他的心裡雖然沒有過多的勇氣,但卻從不缺少友誼、忠誠、信念和善良。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別的什麼地方,這些東西都遠比單純的勇氣要強大的多。”

包括艾克丁在內的所有土著戰士們都露出迷惘的神色,這並不奇怪。惟有那些真正經歷了生死沙場的人,惟有那些曾經親手掩埋摯友屍身的人,惟有那些經歷過生死痛別的人,才會真正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他叫什麼名字?”依芙利娜輕聲地問。

“羅爾,他叫羅爾。”弗萊德大聲地將這個普通的名字宣佈出來,帶著無比驕傲的神情。

“他是我們的朋友羅爾!”

“我真心希望你們會成為朋友……”走過我們身旁,艾克丁苦笑著小聲對我們說,“因為我實在沒有勇氣去面對那樣的敵人。”

我儘可能擺出一副輕鬆愉快的樣子回答:“我們會成為朋友的,這一點我們深信不疑。”

“依芙利娜小姐,我們可以去看病人了嗎?”米莉婭走到依芙利娜身邊問道。

“好的,好的,我們這就出發。”依芙利娜隨手抹了抹眼淚,陪在米莉婭身邊向後走去。我們緊跟在後面。隱約中,我似乎聽到依芙利娜悄悄問米莉婭說:

“姐姐,那個……那個羅爾先生,是你們的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