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有假!”佟嫂說得堅定,這一片的有錢人她哪個不知道。

“既然當過先生,那他該記得他們那些夫子定下的禮義廉恥,怎麼這麼急著要娶新寡?起碼也要等到我守孝期過了再說吧?”

“……又不是什麼王族貴胄,普通百姓家,哪兒那麼多規矩,你倒是給我句話啊,邱掌櫃那邊可盯著我要準信呢。”她可是非常看好這個邱掌櫃,他可是這一片裡的大文人了,有錢又有學問,要不是因為這白丫頭,她這輩子都未必能跟那樣的人說上一句話。

王族貴胄……可不是嘛,她剛從那裡逃出來,沒想到又落進了普通百姓的普通煩惱裡,女人啊,真是——唉……

“等守孝期過了再說吧。”至少現在這種狀態她覺得很好,而且她還不想屈就生活。

佟嫂用力“唉”一聲,“等到人老珠黃,我看你還能這麼恣意不。”起身將花瓣放到晾曬的架子上,再拍拍袖子上粘著的花葉碎屑,“天晚了,我睡去了,明天一早還要到城南送貨去,你也早點睡。”

“我把胭脂放好就去。”

“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得,放著夫人不做,非要累死累活不可,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後悔都來不及了,有個男人給你遮風擋雨多好。”佟嫂嘆息著睡覺去了。

巴掌大的作坊裡,重重疊疊地排了好多木架子,此刻只剩下一盞油燈跟一個孤獨的女人,白卿起身,把胭脂整整齊齊地放進竹籃,一回臉,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就那麼看著……

還差兩個月就一年了,她堅信逃開他是對的,就像她堅信不喜歡他一樣,可眼睛裡似乎再也看不進其他男人,也許真的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吧,他對她的影響原來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少,真是個可惡的男人,只不過在她的人生裡匆匆跑過,沒想到攪出了這麼多事。

推開窗扇,仰望滿天星辰……

是啊,佟嫂說得都對,她們只是普通百姓,普通百姓終還是要回到普通的生活中去,也許等她人老珠黃那一天,等她的人生再沒什麼驚濤駭浪時,她會去將就一個像那個邱掌櫃的男人,生活嘛,你嫌棄它,擯棄它的同時,也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等著西平的訊息吧,如果娉兒的歸宿完美了,她這輩子也就安心了,他說過,他是個守諾的人,希望真能如此。

天際邊,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

伴著這顆劃過的流星,京城又出了件大事,太后病卒——

太后是嶽鏘的支持者,她的病卒也就代表嶽鏘將要獨攬大權,沒有了老太后的正名,羽翼尚未豐滿的嶽鏘將會面臨怎樣的考驗?

躍躍欲試的大小諸侯們又開始不安分了。

嶽東一片,東周最是不安分,被小小的漢北奪去了芽城,形同帶了綠帽子,早就窩著火氣,只等找個藉口討伐來了——

芽城作為漢北鐵礦的供應地,李伯仲花了多大代價才將其變成自己的囊中物,怎麼會隨便丟棄呢?

於是——

他要親自來坐鎮!等著東周人的報復。

二十六 故人 一

這幾日,白卿鮮少出門,聽說東周大軍壓境了,城裡有點亂,有的人拖家帶口打算逃亡,有的人求神拜佛的要上天保佑,更有一些遊手好閒的地痞流氓伺機敲詐驚慌失措的老百姓,總之就是一個字——亂。

六月初一的一大清早,佟嫂早早就挎著竹籃到早市去了,回來時,白卿剛把飯盛好,正替敏敏梳頭。

“快快快,咱們快些收拾。”佟嫂把空竹籃往地上一扔,看上去很急切,一時卻又不知道要先做什麼,於是在原地打轉。

“出什麼事了?”白卿替敏敏綁好頭髮後,隨即彎身把地上的竹籃拾到一邊放好。

“聽說這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