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幸的是,顧正諾每每對慕容薇肆意凌虐,卻又總在她認為終將躲不過的時候戛然止住。顧正諾沒有子嗣,慕容薇難免揣測他是否身有隱疾,亦或能算做自己的僥倖。

後來才知道,在顧正諾與蘇暮寒的約定裡,日後顧正諾歸還自己的時候,蘇暮寒要的是完璧。

蘇暮寒的貪婪暴露無疑,即奪去她父皇母后的江山,還夢想與她走回從前的竹馬青梅。

慕容薇記得自己是在封妃的那一日,第一次見到寧王殿下顧晨簫,一件玄色四爪紋龍華緞的外衣,金色緙絲繡成的四合如意紋張揚不羈,只對上位拱手行禮,絲毫不把新即位的皇帝放在眼裡。

這樣囂張的人,卻在面對她的時候始終溫潤有禮。

她一直以為那是兩人的初遇,而顧晨簫卻說並不是,他微笑著說兩人之間其實早有淵源。

慕容薇記不起來,顧晨簫也不在意,只一心一意在意她的安危。

起初只是不著痕跡地護著她,後來她的日子愈來愈艱,他便漸漸變得愈來愈不加掩飾。

他替她懲治欺主的奴才,替她教訓囂張的後宮諸妃,甚至替她對抗顧正諾的殘暴。

她懂得感激,更貪戀他給予的溫暖。而自己的心思也是奇特的,一方面眷戀著顧晨簫的溫柔,卻又時不時記起蘇暮寒。

恨過自己,如一葉扁舟,如此搖擺不定。也安慰過自己,一個是摯友,一個是愛侶,都是自己最在乎的人。

顧晨簫每每欲言又止,最親暱的一次,醉酒的他將下巴抵上她的額頭,撫摸著她的髮絲輕嘆。芳香氣息裡含著淡淡的酒香,慕容薇也放縱了自己一回,淺淺偎入他的懷中。

顧晨簫手握著重兵,又有戰神修羅的名頭,顧正諾指著他衝鋒陷陣,對兩人之間的曖昧居然不聞不問,還曾裝模作樣地對慕容薇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過是一件朕棄之不穿的衣服,朕望都不想望一眼。”

顧正諾與顧晨簫不是一母所生,顧正諾的生母於皇后早逝,顧晨簫的母妃君太妃尚在。

也是因為顧忌顧晨簫的兵權,顧正諾將上一輩的妃嬪盡數圈養在永巷長福宮內,卻不敢動昔日父皇最寵的君妃娘娘。

兩兄弟立在一起,顧晨簫的芝蘭玉樹更襯出顧正諾的猥瑣不堪,傳位給顧正諾,先帝或許並不情願,奈何顧正諾佔了嫡長。

慕容薇猜想顧晨簫是不甘居於這種人之下的,她一方面與顧正諾周旋,一方面又寄希望於顧晨簫上位。

慕容薇私心想為夾縫裡的西霞找一條出路,然而等來的卻是蘇暮寒篡位的訊息。

顧正諾獰笑著將他與蘇暮寒的約定全盤托出,笑言自己一諾千金不負自己這個名字,說自己並不曾做賠錢的買賣。

來時慕容薇只值三城,如今蘇暮寒卻送顧正諾六城,慕容薇不信,她不信蘇暮寒篡位,不信蘇暮寒叛國,她傻傻地以為這是顧正諾的託詞。

顧晨簫是在那時候逼宮的,可惜功敗垂成。君太妃娘娘以先帝遺詔挽回兒子一條性命,與兒子雙雙被圈禁在汨羅園中渡過殘生。

是自己害了他,他要逼宮的訊息自己曾說與流蘇。蘇暮寒與顧正諾本是一丘之貉,做為暗線的流蘇不可能不把這個訊息透露。

慕容薇仰起頭,將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逼回眼眶,只將手緊緊握成拳頭。

從今天起,再不要流一滴淚,樁樁往事慢慢憶起,不把蘇暮寒和與他狼狽為奸的人挫骨揚灰,如何能消掉她心頭之恨?如何能對得起蒼天賜她重生之恩?

遠望老榕樹蒼青的碧葉,遙想樹下白衣翩然然的身影,慕容薇多想同前世一般跟他煮酒烹茶,可惜今生已是陌路。

多少個長夜漫漫,被圈禁在汨羅園的他究竟如何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