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曉得辛太妃回府,忙忙過來探問,辛太妃黯然無語,只將那信默默往明珠手中一遞,眼淚再次無聲沒落。

深夜自然無眠,一場冬雨淅瀝,到似是辛太妃臉頰邊未曾拭淨的淚水,從黑夜淌到天明。

溫婉身在周府,亦如慕容薇一般,時刻牽掛著楚朝暉的安危。

前世的血染城樓依然是場夢魘,溫婉生怕這一世義母依然以死相諫。聞說義母寫了信來,她第二日一早便回了安國王府,徑直到了辛太妃院裡。

桌上擺著還未動過一口的早膳,溫婉再瞧辛太妃眼下深深的烏青,知曉她大約一夜未眠,生怕別城有什麼變故,心上先吃了一驚。

被雨水洗過的天空分外澄澈,此時晨曦透過窗稜,勻淨地灑落在大炕上,融融的光芒似碎金般耀眼而溫暖。

辛太妃想了一夜,心間已漸漸清明。她定了定神,請溫婉炕上坐了,將楚朝暉寫給自己書信,連同留給溫婉的小札一併交到她的手中,先由著她慢慢看去,自己起身理妝。

待辛太妃勻了面,又重新換了衣裳回來,那眼下的烏青被脂粉稍稍掩蓋,瞧著氣色好了許多。再用了碗銀耳蓮子羹,溫熱的氣息侵潤到五臟六腑,辛太妃身上也漸漸有了活力。

此時溫婉已然讀完義母寫給自己的小札,正是熱淚盈眶。曉得那些日子義母與辛太妃在含章宮內忙碌,卻原來是預備自己的嫁妝。

大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曉得楚朝暉不能看著溫婉出閣,才有她前些時的心血來潮。瞅著信中楚朝暉對身外物有條有理的分配,霧氣再次縈上溫婉的雙眸。

楚朝暉人雖然留在了邊城,卻對溫婉往後的生活心心念念。還有那幾句勿以個人為念,要心繫天下蒼生的話語,更是拳拳父母望子成鳳的殷切期盼,溫婉一讀再讀,更是哽咽難言。

她雙手掩面,淚水卻不停從指縫間湧出,又簌簌打溼了身上海棠紅的錦衣,將前襟漉溼了一大片。

喜悅與心酸參半、牽掛與釋然並存。

前世親眼見到夢朝暉在城門樓拿起一把長劍抵在自己心間,溫婉早曉得她的剛強,也見證了她的無奈。

如今眼見楚朝暉將所有的剛強化做繞制柔腸,把一顆心留在蘇睿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字裡行間處處透出從容與堅毅,想著這便是她想要的幸福,也有幾分欣慰。

重新淨了面,又請了明珠一起前來相見。溫婉拉著辛太妃與明珠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就著這個話題聊了許久。

她勸這位可憐的女子好生替自己打算,幸福快樂地活下去。更勸明珠不要心傷,彼此都成全對方想要的幸福。

辛太妃夜來輾轉無眠,也就自己往後的歸宿想了許久。

想起昔時曾允諾過楚朝暉,自己要與她一起撐起安國王府的門楣,到後來她搬入正院,更是得楚朝暉一心一意相待,辛太妃不勝感激。

如今楚朝暉卻立志留在邊城,辛眉思來想去,拋開庶務纏身,心中也添了些豪情。她想要依著楚朝暉的吩咐,將她交待的事情一件一件打理明白。待溫婉出嫁之後,便去邊城追隨楚朝暉。

辛太妃將自己的打算說出,明珠跟著便點頭說道:“太妃娘娘的意思,說到了奴婢心裡去。奴婢本是貼身服侍夫人的人,自然夫人在哪裡奴婢便在哪裡。太妃娘娘定了何時啟程,奴婢誓死追隨。”

人各有志,溫婉也不再勸,三個人打起精神,就著楚朝暉信中的囑託,打點安國王府帳面上的財物。

庫房裡的陪嫁每年清點翻曬,都有登記在冊。辛太妃與明珠依著吩咐,立時將楚朝暉的嫁妝分割明白,慕容薇姐妹二人的那份,都由辛太妃送入宮內。溫婉名下的資產,連同留在含章宮裡預備送給她的陪嫁,都一併送入了周府。

屬於楚朝暉留給辛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