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樂姐急促的呼吸之聲,轉眼之間,她就下了池塘,我站在葦草之外,我守候著樂姐的天堂世界。然而,世界卻是如此地寧靜。突然,我聽到了一陣聲音,從一條小路上我看見了兩個男孩,正朝著這個池塘跑來,他們似乎赤著腳跑的,在離池塘越來越近時,我突然大聲地吆喝道:“你們不能過來,池塘裡有人在洗澡。”我這樣一吆喝,這兩個男孩就朝著相反的方向開始奔跑起來,從那一刻我就感覺到了,在我目送著他們的背影朝著遠離池塘的小路而去的時候--我意識到了所有的人性都是距離、神秘所產生的激動。男孩奔跑顯示出他們發自內心的激動,他們要在這奔跑聲中產生距離,從而觸控到神秘的人性的核心。

我的身體,我的洗澡,我鄉村的池塘,以及我的知青朋友樂姐。已經在我的時空中時隱時現地完成了這次人性的記憶。而那面小圓鏡我是無法找到了。當樂姐從池塘中上岸時,她滿身潮溼,彷彿裹著水底浮動的青苔上岸。而轉眼之間,她就穿好了衣服,樂姐說多麼涼爽啊,她披著溼漉漉的長髮,通體散發出朝露或花蕊似的氣息,這氣息使我的記憶充滿了一個池塘,它清澈如蓮花,如魚兒穿梭,如我胸間至今迴盪不息的那面小圓鏡,它雖然沉入了水底,卻又變幻出一種照耀的方式。

1980年 洗澡間的密談者

1980年,在永勝縣城,我的洗澡生活經常在一家旅館澡房進行著。那個階段,家庭中還沒有私人澡房,於是,旅館就開放了澡房,每到星期六或星期天我就會跑到向陽旅館的澡房中致病,陪同我去洗澡的是女友丁妹。她跟我同年齡,她的單位就在我旁邊,她是一個照相館的洗相片的人。白天黑夜的生活在一間小小的暗房之中,我因為喜歡照相而認識了她,經常出入她的暗房,按照我的意願讓她幫助我沖洗古老的黑白照片。

有一次,在暗房之中,我發現了一個菸蒂,它是一隻剛剛被手指掐滅的菸蒂,丁妹說一個男人剛離開,問我嗅到煙味了嗎?她說那個男人在追她。我們就這樣帶著一個追的話題來到了星期一的澡房。離開暗房時,丁妹小心翼翼地抻出手指揀起了那個菸蒂,並把它舉在空中凝視了片刻對我說:“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然而,在丁妹臉上卻升起一種期待,1980年,我和丁妹剛進入18歲,這個年齡對愛情和男人缺乏認識,當男人偶爾間拋下一隻菸蒂時,我們會盯著它,用手指揀起它來,我們的嗅覺升起了一種煙味,它是一個男人的氣息。

在澡房,兩個人一間的澡房,關於這個男人的話題每週星期六在我們的生活中出現。丁妹在水霧中仰起頭來,她的脖頸纖細,她的腰肢也很纖細,它的腳踝也很纖細--這顯然就是少女的特徵。我們一邊為身體上香皂,一邊開始談論一週來的現實狀態,潔白的泡沫開始在我們的肌膚上產生舒適的作用時,丁妹又開始了她的話題,她總是會敞開世界,彷彿我是她在這個世間惟一的一個密友,她會講述那個男人又到暗房中追她的場景。那個男人每到暗房總會點燃一隻香菸,然後又掐滅一隻菸蒂,扔在地上。她開始一隻又一隻地收集那些菸蒂,把它們放在一隻盒子裡,她數了數,已經有16只菸蒂了,不知道她還會揀起多少隻菸蒂,也不知道男人還會留下來多少隻菸蒂。

當水龍頭噴射出的小水柱一次又一次地洗盡了我們的身體的泡沫時,丁妹的身體仰起來,彷彿這是我們的密室,她突然問我一個問題:如果當這個男人突然向她求婚她怎麼辦:泡沫從我身上脫離而去時,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