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口駐足時,他終於忍不住對身側的杜士儀問道:“杜十九郎長居關中,可認識這柳氏子?”

“當然認識。”杜士儀毫不遮掩地點了點頭,卻又反問道,“張郎君也是在朝為官的,是否聽說過我當年趕考京兆府試時所遇到的那樁奇事?”

張豐比杜士儀還早三年明經及第,而後一度在外為官,開元十年回朝,當了兩年監察御史就因屢屢上書指摘時政弊病而暫時卸職回鄉。即便如此,對於當年那樁鬧得沸沸揚揚的劫殺案,他還是聽說過的,只是不明白杜士儀緣何此刻提起。

微微皺了皺眉後,他就點了點頭道:“聽說過,彷彿是杜侍御從東都回長安的路上,被左羽林衛中的jiān人劫殺?據稱還查出,當年杜侍御家中老宅被焚,亦是這撥人所為。”

那以訛傳訛的所謂緣由,還真是深入人心啊!

杜士儀哂然一笑,見左右隨從都自然而然散開一段距離,他這才輕描淡寫地說道:“公堂之上,總難免為尊者諱。先父先母去世極早,而我叔父又多年在外為官,祖屋被焚時,我尚且年少,誰會有這麼大的深仇大恨?不過是有人為了讓事情聽上去順理成章,故而方才把早年那場失火的事故栽在這些兇手身上而已。兇手背後尚有人支使,但既然他們都認了死了,自然也就不能再追究下去。”

張豐之所以在御史臺呆不下去,便是因為那會兒是在如今的御史大夫崔隱甫上任之前,御史臺一副亂象,從監察御史殿中侍御史到侍御史,人人都是隨意抓人,人人都有自己的後臺,而他因為太敢言,就連父親張齊丘這樣的高官都護不住他。即便如今暫時賦閒在家,他一聽到杜士儀這番話語,亦是不由得勃然sè變,怒道:“競有這樣的事!聽杜侍御這般口氣,莫非知道是誰支使?倘若如此,緣何又不繼續追究?”

之前在陸宅遇到特意登門只為了傳達那麼一句話的張豐之後,陸偃固然無可奈何地連連嘆息,而等到顧佑知道之後,卻也不免親自登門來見,對杜士儀解說吳郡張氏九郎從小耿直,有時候耿直到好心辦壞事,甚至讓鄉黨為之側目。而因為張豐那xing情,親友之間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張齊丘身為父親都不能制約。也正因為如此,張豐待下又較為嚴苛,遠不及陸偃的名聲無暇。

儘管陸偃張豐對顧氏多有不齒,但顧佑卻實事求是,並未指斥兩人任何不是。

所以,杜士儀先前的話便是針對張豐的直字下手,聽對方果不其然直斥他應該深究到底,他便笑道:“張郎君以為我不想把幕後主使揪出來?京兆府夜審之時,從已故楚國公姜皎、霍國公王毛仲、已經死了的王庶人之兄王守一,再加上我之族叔祖朱坡京兆公齊聚,這才總算是壓下了京兆府的那位司法參軍事,把案子繼續查了下去。而拷訊之時死了一個左羽林衛的隊正,其餘兇手全然不知情,你要如何追查?〃

“這……”

“當然,幕後主使也不是完全沒露出端倪。宮中柳婕妤之侄,也就是睦州刺史柳使君之子柳惜明與我有隙,此前又和另一個和我有隙的羽林衛高官之子走得近,本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只是沒想到他被逐出京城這麼多年,竟然還敢故技重施!”

直到這時候,張豐方才一下子恍然大悟,明白了杜士儀為何因為自己區區一番陳述,便讓自己引路找到了這裡來。儘管他並不知道柳惜明身為關中豪族子弟,卻被逐出京城的緣由,但由杜士儀的話可知,總與前事脫不開干係。箇中情由若是杜士儀不說,他也無從得知,興許還會因此覺得自己有所虧欠,可如今杜士儀對他挑明瞭,也就不能借著這次遇刺的事要挾他什麼,從這一點來說,這位新任的殿中侍御史算得上是光明磊落了!

“若真的是此人,那此人端的是居心叵測,罪該萬死!”從口中迸出了這麼一句話後,接下來這一路上,張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