珪氣咻咻地回了自己的居處,便徑直摔門進了書齋。因為天子近年來常常定居洛陽,他的妻兒原本也都住在洛陽。妻子潁川郡夫人陳尚仙去年才剛剛去世,二子正在洛陽守孝,這長安的私宅自是顯得空空蕩蕩。氣尤未消的他在書房中來來回回踱了好一陣步子,這才聽到外頭傳來了小心翼翼的叩門聲。

“義父……”

安祿山才叫出了這麼兩個字,就只聽一聲滾進來。情知張守珪還在發火,他在肚子裡暗歎一聲,隨即推門而入。他才剛剛掩上門,就瞧見張守珪瞪著自己疾言厲色地喝道:“怎的耽誤這麼久?莫非真是那杜十九許你兵馬使之職,你動心了不成?”

“義父誤會了,我怎敢背棄義父?”安祿山慌忙屈下腿跪下,繼而異常憨實地說,“我這條命都是義父費盡心思方才保下的,義父對我恩重如山,我怎會因為別人一句話就生出異心?更何況,義父功高蓋世,如今的大唐無人能及,陛下更以義父為天下第一名將,而杜大帥只不過是僥倖打贏了一場仗,體格弱不禁風,我若是去投他,豈不是瞎了眼睛?”

安祿山幾句比蜜都甜的恭維,頓時讓張守珪轉怒為喜。身為武將,同樣喜歡聽人說好話,他如今身居高位時間長了,自然也是如此。他眯了眯眼睛打量了安祿山一會兒,最後方才哧笑了一聲:“杜十九哪是真的看中了你這痴肥胡兒,他是料準了我不會放人,這才空口說白話哄你開心的!罷了,橫豎明日便要歸去,我也懶得理他!你去收拾行李車馬,明日一早就啟程!”

慌忙答應了一聲後,安祿山便又試探道:“不等那些禁衛將校?”

“等他們幹什麼!陛下襬明瞭就是因為之前三庶人潛為逆謀,疑心了身邊某些人,如今這麼一調,把忠心耿耿的邊將調上一批戍衛,他就放心了。至於這麼一批空有架子的軍官,送給我都嫌佔地方,回幽州後隨便挑個地方把人放進去就行了,不用費心!”

第890章 年少輕狂,難死心

長安永安坊王宅,歷經歲月,修繕無數次,即便起新宅,造禮賢堂,可當年家中最窮時造的幾間陋室,卻一直保留到了如今,以此表示居安思危,不忘本之意。王元寶也確實不得不感慨。須知兩京富商最多,楊崇義當年被妻子和姦夫合謀殺害,而就在三年前,任令方則是因為放高利貸而被官府抄家,沒收的財產高達六十萬貫,也就是六億文!如他這般號稱長安乃至關中首富的,自然更加扎眼,所以他如今越發行善積德,再不管生意場中事。

臨行前一日,杜士儀再一次來王宅時,正值一年一度的長安、萬年兩縣縣試前夕。越是到這個時候,越是不少在兩京蹉跎科場多年計程車子們最貧困的時節,因為謁公卿時需要寫墨卷,而墨卷的置辦裝幀都要錢,知道王元寶是關中首富,為人又慷慨,來此丐食計程車子絡繹不絕。

杜士儀並未擺出節度使儀仗,只帶了虎牙和兩個從者,白衣幞頭,看上去和尋常士子無異。這等三四十歲的年紀,在科場蹉跎計程車子當中是最多的,因此不少人都是打量了他一眼,並未放在心上。而三三兩兩議論最多的,除卻今年主持縣試和京兆府試的主考官,明年主持禮部試的人選,再有就是王元寶的女婿,他杜士儀本人了。杜士儀聽著正覺得頗為有趣,緊跟著,卻只聽門內一陣喧譁,緊跟著卻只見三五家丁用掃帚趕了一人出來。

他向來知道,自己那位岳父素來禮賢下士,更何況被趕出來的顯見是一個士人,他不禁異常納罕。

“爾等竟敢這般無禮!”

“無禮?對你這等狂悖之徒,這樣還是輕的!”僕從之後,王元寶長子王憲怒容滿面地上來,當著門外眾多士子的面聲色俱厲地罵道,“我阿爺和我兄弟倆素來禮敬讀書人,但使所求正當,自然樂意相助,兩京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你這等狂悖奸猾的小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