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為如此;當王毛仲這一日一大清早前去朝會的時候;立時就在興慶宮門前被拿下軟禁了起來。緊跟著;興寧坊那座富麗堂皇的霍國公宅;也被禁衛團團圍住。與此同時;葛福順、唐地文、李守德、王景耀、高廣濟……一個個北門禁軍的高階將領被宣召進宮;隨即軟禁;一時長安城上下震動。

須知相比昔日得咎的姜皎;王毛仲的寵眷有過之而無不及;自李隆基開元親政以來;十五年位至開府儀同三司這一文散官中最高階官的;除了姚宋以及廢后王氏的父親;竟只有王毛仲一個。就在數日之前;天子尚且還在王毛仲幼子洗三的時候賜五品官;何至於突然之間大動於戈?

然而;王毛仲做人驕橫跋扈;文官之中幾乎就沒人看得順眼他的;武官之中;和他交好的又全數拿下;如高力士這些中官;每一個人都對其恨之入骨;再加上王守貞當初還因柳惜明的教唆而栽贓過武惠妃;那位實際上的後宮之主對其深惡痛絕……偌大的長安城;竟是找不出一個真正為他說話的人。相形之下;當年姜皎受杖流嶺南時;總歸還有杜士儀仗義執言。因此;當初二妻並嫡尊榮無雙的王毛仲兩個妻子;被軟禁在府中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等待的時間只過了一天;中書擬旨;天子批可;門下施行的制書便送到了這座曾經赫一時的豪宅。虢國夫人郭氏端著大婦的儀態強打精神拜受了制書;接過來一看就一頭栽倒昏了過去。一旁的霍國夫人李氏見狀嚇了一大跳;但攸關自己和子女的身家性命;她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搶過來一看;一時同樣呆若木雞。見一旁年紀最大的嫡親兒子王守道滿臉惶然地看著自己;想到他好好的左監門長史也受牽連;即將遠貶涪州參軍;她只覺悲從心來;抱著兒子就猛然痛哭了起來。

王家一下子亂成一團的時候;被軟禁在宮中一天一夜的王毛仲也終於在不安之中;等來了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人。儘管高力士依舊客客氣氣;笑容可掬;但卻本能地嗅到了一股深重的危機。因此;他對於遠貶嚷州員外別駕;甚至連職司等等什麼都沒有並沒有隻言片語;只是兇狠地嘶吼道:“我要見陛下什麼怨望;我從來都不曾有過”

“這話王大將軍說得晚了”高力士嘿然一笑;緩緩上前一步;低聲說道;“倘若你沒用手段向陛下索要兵部尚書一職;倘若我代表陛下去給令郎頒賜五品文散官的時候;你沒有醉醺醺地說你兒子哪裡做不得三品官……又或者;倘若你沒有逼得蕭相國不得不請辭兵部尚書;逼得裴相國不得不壯士斷腕;逼死自己的族人;否則就要背上謀害命官的罪名;你興許不會到今天”

前頭那幾條雖然聽著驚怒;但最後一條王毛仲卻陡然一驚。他幾乎本能地伸出手想朝高力士抓去;可一天一夜粒米滴水未進;他竟是力氣全無;抓了一個空。他只能用憤恨的眼神盯著高力士;沙啞著喉嚨質問道:“什麼謀害朝廷命官?”

“我忘了王大將軍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想當初杜君禮從洛陽回長安赴京兆府試的時候;令郎不就曾經與河東柳氏那個柳惜明一塊;導演了一場好戲?你也不用不承認;那些羽林衛的將士都死了;也賴不到你身上。可你千不該萬不該;這次竟然又任由兒子派人去代州給杜君禮搗亂;甚至還和當地某些貪得無厭的人沆瀣一氣;意圖再次謀害杜君禮。虧得此事;裴相國大發雷霆;再加上蕭相國;你這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啊”

王毛仲陡然之間只覺得腦際轟然巨響;甚至連罵孽子的力氣都沒了;甚至沒察覺到高力士得意洋洋地離去。即便知道自己走到這一步;這件事並不是最關鍵的;可蕭嵩的態度;裴光庭的態度;無疑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貫強硬的他不由自主拿頭往牆壁上猛撞;一時又恨又悔;可誰曾想旁邊的窗戶又傳來了高力士的聲音。

“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