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蕭聽得是阿雪的聲音,一時心如滴血,轉身將弓箭交給史富通,澀聲道:“你在外面接應,我叫聲‘放’,你便放箭!但記著邊跑邊射,不可留在原地。”

史富通早已腿軟,聞言自是求之不得,低頭鑽進一旁的林子。梁蕭手按寶劍,吸了一口氣,進入屋內。此時屋中燈火通明,群豪或站或坐,圍成一圈,是以梁蕭入內,也無人留意。堂中地上放著炭火皮鞭,阿里海牙被綁在向門的柱子上,滿身鞭傷火炙,口角流血,下巴已然脫位,唯有眼神兀自倔強。阿雪則被縛著雙手,披頭散髮吊在堂中,渾身衣衫破碎,垂著頭,早已昏厥過去。

那持鞭的粗矮漢子抓起一桶冷水,正要潑醒她再打,雲殊忽地一皺眉,揚聲道:“沈利,你也打夠了吧!她不過一個女子,你就算殺了她,又有何用?”沈利怒哼道:“什麼話?我兩個兄弟都壞在她同夥手裡。哼,打她算是便宜她了,便是剮了她,也難消老子心頭之恨。”眾人恨透梁蕭,紛紛叫道:“對,剖腹挖心,祭我師弟。”“還是剮啦,大夥兒烤著吃了吧!”這些人盡是江湖上的粗人,亦俠亦匪,殺人剮人的勾當幹得多了,只覺對待惡人,無論男女,都該如此。

雲殊忍不住騰地站起,怒道:“豈有此理……”靳飛抬手將他按住,沉聲道:“這女子為虎作倀,死不足惜。雲殊你無須再說,若你看不下去,大可回房歇息。”雲殊急道:“師兄,殺人不過頭點地……”靳飛瞪眼道:“住嘴!”雲殊知他意在籠絡人心,是以偏袒沈利,只氣得大喘了兩口氣,重重坐下。楚婉在他旁邊,小聲道:“雲公子,若要殺她剮她,我也不敢看啦,你送我回去歇息好麼?”雲殊一愣,忽見楚婉雙頰生暈,流露幾分羞澀,心中一慌,急忙回過頭去。

原來,楚婉心中掛念雲殊,與梁蕭分手之後,並不回莊,徑直至神鷹門。恰逢雲殊要來北方,她一縷痴念不絕,也巴巴地跟來,哪知雲殊心中已有柳鶯鶯,明知她一腔情意,卻也故作不知。方瀾傷勢未愈,倚在虎皮椅上,此時聽得清楚,笑道:“殊兒,你就送楚姑娘回房休息,這些事骯髒了些,不好看的。”雲殊心中大悔:“早知如此,不若一劍刺死了這女子,省得讓她多受痛苦!”想著長嘆一聲,搖頭道,“人是我抓的,求諸位兄臺瞧她弱質女流,給她一個痛快。”沈利見他鬆口,揚聲道:“好!我沈老二素來敬佩雲公子人品武功。今天就聽你一言,給她個痛快,拿刀來。”說著,他從嘍囉手中接過一把單刀,迎風一舞,方要動手,忽地半空裡精芒一閃,沈利眼前一花,竟被那道精芒刺透肩胛,生生釘在地上,口中發出淒厲慘叫。群豪譁然而驚,定睛瞧去,那精芒卻是一口明晃晃的寶劍。再循來路一望,只見梁蕭面色如鐵,雙拳緊握,大步走來。

他來得突兀至極,眾人均感錯愕。雲殊當先還過神來,拔劍站起。梁蕭卻不正眼瞧他,直直盯著阿雪,雙目血紅,神色間頗有癲狂之意。

群豪紛紛還過神來,怒吼聲此起彼落。卻見梁蕭步履如飛,逼近人群,一名披頭散髮的高壯漢子跳將出來,厲聲叫道:“兀那賊子,恁地張狂麼?”左臂一揮,掃向梁蕭。此人姓董名亮,江西人氏,自幼從異人處學得一身鐵臂功,綽號“鐵三尺橫掃千軍”,便是說他臂長三尺,堅若精鋼,上陣之時雙臂揮舞,便能斷人刀劍,折人筋骨,猛不可當,雙臂之下傷過許多好手。此時他有意顯威,這一掃既快且狠,聲勢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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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弓為誓(3)

雲殊見董亮貿然出手,心道不好,未及喝止,早見梁蕭右手抬起,兩人手臂纏在一起,只聽咔嚓一聲響,便如木柴折斷一般。董亮左臂向上彎折,眼耳口鼻頓時擠成一團。但他忒也豪氣,手臂雖折,卻咬牙不吭一聲,右臂掄起,又要揮出。忽覺梁蕭手上內勁如潮壓來,頓時百骸欲散,一口鮮血湧到嘴裡。雲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