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的海水已經開始漫延,漫過她的白色靴子,漫過她的白色裙裾,漫上了她的白嫁衣,她仍未動。

白色的衣領和胸前,有著些微的淡紅,淡得幾乎看不清,淡的幾乎聞不到。一天以前,那裡還是一大片的殷紅,耀眼的紅。好像是為了證明它曾經的豔紅色,那幾絲紅色突又開始濃烈起來,四溢而出。

細看那股鮮紅,原來來自她的嘴角,而且自漫延起就未曾停止。突地,嘴唇有了一絲顫動。那顫動越演越烈,伴隨著劇烈的咳嗽,這顫動牽動起全身來。

在劇烈的咳嗽和抽搐中,白衣的女子掙扎著將自己的身體從漲潮的海水中拖了出來,手腳並用的往沙灘的高處爬去。

爬至完全安全的地方,她停了下了,她沒有大聲呼喊誰的名字,也沒有茫然四顧於自己身在何處,只是就那樣仰面向天地躺著,無視全身的疼痛、心臟的顫抖,喃喃自語:“臨了,也只是‘對不起’啊——”臉上,掛著自嘲的笑,“原來,無論我對他多好,也只是值當了一句‘對不起’而已麼?”不知她是在問自己,又或者,這天地。

心疼,終究,他不愛我。

心越來越疼,莫名的疼,這種疼的感覺……熟悉的感覺:外在的內在的痛楚糾纏在一起,越纏越緊,彷彿要生生地扯碎胸腔中的那顆心。

啊!上次三尸腦神丹發作的時候,也是這般的感覺啊。外在的內在的痛楚絞繞著心,彷彿要生生撕裂它的那種滋味。

她的腦際回想起了這樣的一幕:在告訴她去殺金世遺的最後通牒後,主公面帶著狡黠的笑容:“勝男。”

“主公還有何吩咐?”

“不要妄想著殺了我來擺脫三尸腦神丹的控制。我知道你雖然沒有能力打過我,卻仍然有能力殺了我,你是我訓練出來的最出色的血滴子殺手,我相信,你能做到。不過……其實三尸腦神丹不單是天下間無藥可解,它,還會定期發作。你記得麼,每月十五,我就會賜你一顆增進功力的藥丸?沒錯,那藥丸不單能增進功力,也能緩解三尸腦神丹的毒性。雖說治標不治本,但是沒了它,毒性發作之時,你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那時,你會寧願死了清靜……”

厲勝男抬頭,圓月當空。

“哈,主公這次居然沒有騙我。”雖說手摁胸口,緊鎖雙眉,她依然氣喘吁吁的這樣說笑,“想不到,主公也有不騙人的時候。”

意識漸漸模糊,只有痛的感覺越發清晰。自己似乎在想些什麼,又好似什麼也沒想。耳畔,有海浪的聲音傳來,好似近在腳下又好似遠在天邊。擱在胸口的手壓著本就痛苦不堪的心臟,她本想試著將手挪開,但是一次嘗試之後,她就放棄了。全身上下,已經失去了每一絲氣力,連動一動手指頭都不能夠。

“唉,咬舌自盡都不能夠,果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這次的自言自語,卻只是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第一章(二)

待得有了睜眼的力氣時,身上的痛覺已經消退了十之七八,只剩下受損的筋脈依然牽扯著敏感的神經。而天,已然大明。

她站起來,徑直走向遠處的海巖,於它們中選了一塊小石頭,用更大的石頭砸碎,從中揀起一片最鋒利的薄石片,使盡全力劃上自己的右腕。

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在已然蒼白的面板上淌過,統統沾染到溼溼的沾在一起的白衣服。她靜靜的看著自己的鮮血在白衣上染出一片絢麗的紅色圖案,欣慰的抿嘴微笑“現下,你生死未卜,現下,我生不如死。那麼,我去那邊陪你或者等你吧。也許,在喝過了孟婆湯之後,來世,你可能會喜歡我?”意識漸漸模糊,“唉,就這樣吧。應該不會再醒來了吧?我真的,真的累了,好累,好累……”

朦朧中,似乎已經到了奈何橋頭,正前方,立著一個熟悉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