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唇槍舌劍愈演愈烈,已經避到後廳的俞宛秋只得出來打圓場:“請靖帝陛下到荷池邊的水亭就坐,那裡涼快,妾已派人備好茶水瓜果。”

不管他們互相的觀感如何,既然來了,就少不得協商一番,再沒有比四面空敞的水亭更適合做密談場所了。

梁瑾瑜臉上的笑容頓時比雨後的陽光還溫暖迷人:“多謝,太子妃殿下總是這般熱情周到,每每叫瑾瑜感懷於心。”

俞宛秋彷彿聽見了磨牙聲,不看都知道自家那口子的臉有多黑,這孩子,就是沉不住氣,天生的衝動型體質,當多少年統帥也改不了。梁瑾瑜呢,又是邪神轉世,偏愛惡趣味,別人越生氣,他越得意。這兩人,最好是一輩子不見,偏偏為了國家大計,不得不常常碰面,相看兩厭——不,真正厭的只有她可憐的夫君一人,梁瑾瑜分明樂在其中。

他們在水亭一直談到暮色四合,晚飯時,牟翊帶著幾個人從軍營趕過來,飯後繼續挑燈夜談。

俞宛秋在房裡等到深夜,快天亮時才漸有睡意。朦朧的夢境中,只見胖乎乎的孩子搖搖晃晃地朝她走來,她驚喜地蹲下身,把孩子抱了個滿懷——咦,不對啊,這明明是大人,而且氣息那麼熟悉。

她掙開眼,對上一雙隱有血絲的眼眸,疲倦地對她笑著說:“這幾天你別出門,在屋裡好好休息,我們很快就要拔營回家了。”

“回家?”她不是喜,而是驚。

“嗯,你接著睡,我馬上就要走,牟先生他們還在外面等著呢,有很多事情要重新安排。”

俞宛秋沒再說什麼,如果這就是昨晚商談的結果,他們肯定有充足的理由。

“有什麼疑問,等我回來再分析給你聽。”趙佑熙依戀地撫著她的臉。

“沒什麼疑問”,她握住那隻手,“我只知道,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乖,我們很快就能見到堯兒了,你高興嗎?”

“當然,我高興極了”

不管是因為什麼理由突然撤軍,她都是最激動的那一個,哪裡還睡得著?在行館裡陀螺似地轉了幾天,終於等來了開拔的日子。

數日後的深宵,無心睡眠的她躡手躡腳地爬起來,輕輕推開臥室的窗子,夏夜星光下,一帶澄江如練,隱隱可見對岸的燈火。

那是南都的燈火。

忽然之間,俞宛秋覺得鼻酸起來。穿越過來時這具身體未滿八歲,現在她十八歲,整整十年間,她在威遠侯沈府住了近六年,也就是說,大半的日子都是在上京度過的,南來後,先在蘇城住著,後又隨趙佑熙到處奔波,真正在南都居住的日子不過幾個月。

南都不是故鄉,卻是她的家,有家就有家人,那些家人……不提也罷。

過於激動的心終於沉潛下來。

但有什麼好怕的呢?她連戰場都敢上,還曾親自指揮過一場漂亮的伏擊戰,如今的她,無論在軍中還是在宮中,早就地位然,那些人,想跟她鬥,還要看她有沒有興趣作陪呢。

床上傳來模糊的詢問,俞宛秋走過去抱住他說:“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吧。”

不想鬥,就懷個孩子,然後關起門來養胎。此次撤軍只是暫時的,肯定會有第二次“北征”,但既然撤回了,休生養息,補充兵源和軍餉,怎麼也得個一年半載吧,剛好給她生個孩子。

“那還等什麼”作為軍中統帥,兵貴神,她的睡衣已被剝到腰間。

“我是說回南都之後再要。”她臉紅掙扎,怎麼弄得像是她在跟男人求歡似的?

“沒錯啊,種個蘿蔔,也得先下種,過些日子才會芽,你家相公雖厲害,也沒那麼快的。”

“你……唔……”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江上霧氣漸散,晨光躍上窗稜,停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