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了不明就裡擔心他的村民,沈括反手關上院子門,然後靠在門上,閉了會兒眼,才慢慢走回屋裡。

看了眼平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的靳劭,沈括心中的震撼仍是難以言喻的。

現在就等著靳劭醒來,再向他解釋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了。

時間回到十幾分鍾前,沈括從村民的手中接過了黑漆漆的靳劭。

那樣的靳劭無疑是異常嚇人的。

他裸露在外的所有肢體,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像是一個吸收掉所有光線的黑洞,漆黑一片。就像是一塊無比黑暗的人皮被套在了他的身上,遮去了他的存在,其餘人只能憑藉他身體邊緣與外界的對比才能意識到他的頭是好端端地長在他腦袋上的,手也還連在他身上,並不是一件衣服自己浮在那裡。

這樣的靳劭讓人輕易就想起那些鬼片裡的鬼怪,也許,也許他就是鬼的樣子也說不定。

在場有不少人心裡都難免有過這樣的想法。

好在他們也還記得靳劭是怎樣盡心盡力地幫他們的。趨善避惡是人之本性,但人心也總還是肉做的。村民們再害怕,再有各式各樣的心思和猜測,也還是把靳劭帶了回來,帶到村長的面前,要讓他做個決斷。

沈括面上鎮定無比,其實心裡也慌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看到變成那樣的靳劭,沈括心裡第一個想的就是他怕不是中了什麼劇毒。這地球劇變,植物們長出千奇百怪的模樣,要是有了些十分怪異的毒性也不難理解。

可是,沈括哪裡知道如何給他解毒?只能先拖回去,死馬當活馬醫。

等等,死馬……靳劭還有氣兒吧?

沈括心裡一驚,想到村民們對靳劭那擔心又畏懼的樣子。

靳劭臉上黑漆漆的一片像被一層黑色的邪異的霧蒙著一樣,看起來十分可怕。

她們肯定沒有直接觸控他的勇氣——沈括注意到,村民們連抬他的時候都只敢用帶著手套的手抓著他被衣服包住的地方,而抬著他後腦勺的那位大娘更是全程偏著頭眯著一隻眼,不敢直視靳劭的面部。

沈括看著她擠眉弄眼,又害怕,也要使勁託著靳劭的頭部的樣子,即使時候不對,心裡還是湧出幾分好笑來。

村民正準備把靳劭背到他身上,沈括想到這裡,忙不迭叫村民們停一下,自己站起來,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探了一下靳劭的鼻息——

手在臉部中下的位置摸到了他的鼻子,感受到了溫熱的氣流進出。

沈括鬆了口氣,還好,還有氣兒。

“好了,來吧。”沈括重新蹲下,拍拍自己的肩背。

村民們七手八腳地把靳劭放到了沈括身上,沈括這沒幹過多少力氣活兒的小身板被壓得差點立馬趴在地上。

但是在全村人面前,他哪能露怯啊,他可是村裡除了靳劭之外唯一的青壯年了。

沈括把那差點溢位嘴外的悶哼憋回去,在全村人信任的目光中,咬著牙站了起來。

沈括的臉因為用力而微微扭曲,村民們擔憂地瞧著他:“村長,您沒事吧?”

“沒……事。”沈括勉強答了一句,抬腿就朝著自己家埋頭疾走。

村民們不放心,一大幫人跟在後面。

沈括一來急著看靳劭身上的情況,二來力氣也撐不了太久,是以恨不得直接飛到自己家去。

靳劭是實打實的一個大漢,那一身緊實的腱子肉不是白給的,沈括才走了一半就喘得跟個風箱一樣了。

他的腳步力不從心地開始變慢,在這寒意乍起的初冬,額頭也冒出了薄薄的一層細汗。

村民們還跟在後面,見他腳步放緩,忙喊他:“村長,您背累了,還是讓我們搭把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