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循著歌聲走到梅香榭,只見裡面烏央烏央站得都是人,幾乎把門都給堵住了。 玉兒被秀萍攙扶著,好不容易擠進門內,一眼看到屋內正中的高臺上,果然是桃葉手持琵琶,自彈自唱。 做了歌姬的桃葉風髻露鬢、黛眉丹唇,梅花百水裙逶迤拖地,比往昔更加美豔動人。 一曲唱罷,滿座譁然,底下喝彩聲不斷,都吵嚷著:“桃姑娘再唱一曲吧!” 然而,桃葉只是輕輕一笑,轉身抱著琵琶上樓去了。 玉兒想要上前打個招呼,才剛邁步,卻被一個正歡呼雀躍的人踩了一腳。 秀萍忙扶住了玉兒。 兩人一起仰頭向上看,只見桃葉已經行至二樓迴廊,樓下仍有一群人高喊著:“桃姑娘就賞個臉吧!” 桃葉仍舊沒有理會,徑直回房去了。 玉兒從前看到的桃葉都是一副對父親俯首帖耳、熱情萬丈的模樣,不想如今竟變得這般冷豔。 她正納罕著,忽聽到旁邊有個人低聲問:“這桃姑娘,不過是個剛入行的新人,怎麼架子這麼大?難得還有這麼多人願意給她捧場?” 另一人笑答:“你沒聽說過麼?她來頭很不一般,曾做過駙馬爺的小妾,是被公主強行賣到煙花之地的呢。” “哪個駙馬爺?” “還能是哪個駙馬爺?當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建康第一美男、因不願娶公主而自殘雙足的王駙馬了!” 旁近的幾個人聽到了,都相互言笑著感慨:“果然這個公主是「天下霸道第一人」,逼死原配、發賣妾室,把個駙馬捏得如麵糰一般。” 玉兒不由得皺眉,她不知這些客人是什麼身份,竟敢當眾隨便議論公主。 她也不知此等傳言是從何而來,但根據這個傳言,她可以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 玉兒往前走了幾步,正要上樓,卻被沈慧的丫鬟芙瑄攔住了:“不知這位小姐上樓作甚?” 玉兒道:“我想見見桃姑娘。” “桃姑娘可不是誰說見就見的。” 玉兒摸了摸腰間的錢袋已所剩無幾,在梅香榭這樣的地方實在拿不出手,遂拔下頭上的一根玉釵,問:“這個可行嗎?” 秀萍忙按住玉兒的手:“小姐,這可是你親孃的最後一件遺物了。” “母親已經不在了,如今唯有父親的病是最重要的。”玉兒將玉簪放入芙瑄手中。 芙瑄便讓了路。 玉兒上樓,走到桃葉的房門口,房門是開著的,她探頭望見桃葉正坐在梳妝檯前拆手指上粘的假指甲。 玉兒注意到,在桃葉的手指上有一道道裂痕,應該是練習琵琶太過於頻繁而被琴絃勒傷的。 準備進門的時候,玉兒竟感到無比緊張,是她以前面對桃葉從不曾有過的心態。 她凝神屏氣,喊出了一個很唐突的稱謂:“母親……” 聽見「母親」這個稱呼,桃葉有些吃驚,她回頭看到了玉兒,玉兒還像先前一樣蒙著面紗、身後還跟著一個秀萍。 她記得玉兒以前從不會主動對她說話,即便跟別人說話不可避免地提到她時,也一律是以「狐狸精」代稱,數月不見,竟改叫「母親」了? 不過,桃葉並不樂於在這個時候聽見這個稱呼,她既然寫過了休書,豈能是兒戲? 當她與王敬再沒有瓜葛的時候,玉兒跟她當然更沒有半毛錢關係。 她於是故作出一副冷漠之態:“小姐認錯人了吧?” 玉兒將秀萍留在門外,獨自一人走了進來,又鼓起勇氣喚了聲:“母親,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有這個必要嗎?”桃葉忍不住笑了,笑得有些輕蔑:“我想,你父親應該告訴過你,我已經休了他。現在,我只是個風塵女子,你是千金小姐,何必貴足踏賤地?” 玉兒想了想,說這些大概都是廢話,唯有說出父親的身體狀況才可能引起桃葉的注意。 她走得離桃葉更近,蹲下握住桃葉的手:“母親,其實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父親的病。” 桃葉抽開了手,卻沒有反駁玉兒的話,大約在她心裡,終究還是想知道關於王敬的事。 “我前不久才知道,父親常日吃的藥是那般傷身。母親應該是早就知道了,他因吃藥喪失味覺的事……” 桃葉沒有說話,她當然記得當年王敬告訴過她失去味覺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