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十七,你整整大我十三歲呢,不過等過完年,我就十八歲了。”忽地一頓,她覺得跟個大男人提起自己的年齡,似乎有些不妥。

他沒察覺她的心思,卻說:“十八歲好啊!十八姑娘一朵花,正值青春年華,比起我這個三十歲的老頭子,不知好上幾百倍。呵呵,你大姐和二姐已有歸宿,很快也該輪到你了。”

“你才不是什麼老頭子呢!三十歲正好、正當時,是男兒漢施展抱負的好時機,你──”她語氣略急,直到發覺他嘴角微揚,才知自己敦對方捉弄了。

一時間臉紅心跳,她微惱地道:“你、你心真壞,說話蒙我!”

“我蒙你什麼了?”

“你、你──”她雖然不若三姐來弟和盼紫那般口若懸河,卻也從未遇上教自己說不出話來的時候,但這個總是似笑非笑的蒙族男子偏有這份能耐,他語氣好認真,表情卻帶著玩味,根本猜不透他想些什麼。

塞外兒郎不都是心胸朗朗、爽直豪邁嗎?!怎麼相處越久,越覺得他心機特重?!

“哼!”她側踢馬腹加快速度,超出他一個馬身才恢復速度。

“嘿!小姑娘生氣了。”他輕易趕上,瞧著她微嘟的雙頰,心中沒來由地嘆了口氣,十七芳齡的小姑娘,唉……他真是太老了。

齊吾爾!想什麼?!心一驚,他真不知自己在感嘆什麼?

“我不是小姑娘。”她瞪了他一眼,忽覺自己舉止有些稚氣,哪裡是竇家女兒該有的風範?深吸了口氣,終於定下心來。

“和我一比,你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小姑娘啦。”他微笑,直視前方,任雪原上的風撩過他黑藍色的鬈髮。

竇德男又輕哼了一聲。“對!你是老頭子。滿頭白髮、齒牙動搖,臉上的皺紋深得可以夾死蒼蠅,蹲下去就站下起來,躺下去就翻不了身,可以了吧?”

他忽地哈哈大笑。胯下座騎似乎被他的笑聲驚嚇了,不安的踢動四蹄。

“你是我見過的姑娘裡,最奇特的一個。”

“呃?”心跳漏了一拍,她小手緊抓韁繩。

“呵呵,連名字也取得跟人家不一樣,德男德男……我猜你家阿爹是取其『得來好男』,想要有個兒子,才把你喚作這個名兒吧?”撫著馬頸,他淡淡道。

“我的名字不是爹取的,是孃親。我們家六個姐妹,招弟、帶弟、來弟,再來是阿紫和我還有金寶兒,本來阿爹要取什麼迎弟、喚弟、盼弟、得弟等等,是雲姨不準,說是一堆的『弟』,弄不清誰是誰,這是我長大後才聽大姐說的。呵……爹很怕雲姨的,她一插腰罵人,四海鏢局裡沒誰敢回嘴。”

他濃眉微挑,又掛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這麼看我幹什麼?”她狐疑地眯眼。

“我在想……你叫作迎弟、喚弟、盼弟或是得弟,其實也滿鮮的。”

“齊吾爾!”她再遲鈍也不會聽不出他話中的調侃,“你以為你們蒙族的名字就

取得很高明嗎?什麼古嚕嚕,像餓肚子似的;巴哈哈,我還哈巴狗呢!寶喀喀,活像老鼠兒咬木枝。最糟的是你──“

“哦?”他瞪大眼,盯著指到鼻尖的蔥指兒。

“你的名字最怪!吾就是我,爾就是你,齊吾爾就是齊我你,我啊你、你啊我的,一下子我,一下子你,到底你是我,還是我是你?”好溜!

“呃……”這會兒換他瞠目結舌了。

扳回一城,她燦燦笑著,一張秀白的小臉顯得開朗英爽。“駕”地一聲,側踢馬腹逕自往雪原奔去。

楞了會兒,他終於回過神志,寒冷空氣中聽聞她清朗笑聲,腦中模糊升起一個念頭……若此刻冬雪融盡,是一望無際的細草平原,她那馬上英姿融在翠綠與藍天中,將是何等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