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積得幾乎沒了膝蓋。

小麥沒有再去靈堂,她和鍾以昕一起,陪伴在時日不多的沈曼君身邊。

寧妃的情緒據說是穩定了下來,然而展沐斐卻憔悴了不少。小麥偶爾能看到他過來向鍾嘉奕請安,總是隱約覺得,那個曾經需要戴著假須才能裝老成的英俊男子,而今真的是老了。

坤寧宮外,重雪壓壓。

“娘娘,把這藥趁熱喝了吧。”流蘇遞上安胎藥,細心地囑咐小麥。

小麥沒什麼精神地掃了一眼藥碗,蹙了蹙眉。

“娘娘……”流蘇剛剛開口,就見小麥端起藥碗,一飲而盡,只好又頓住話頭,絞著手指站在一邊。

“他們打到哪了?”小麥閉上眼睛,深深地屏住呼吸。

流蘇目光閃爍了一下,歉意地笑道:“娘娘,最近大雪封路,恐怕運河走不了,那就要慢很多了……”

小麥的耳根子動了動,忽然疑惑地睜開眼睛,望著流蘇:“我怎麼好像聽到了刀劍相交的聲音?”

流蘇一怔,裝做很緊張的樣子,跑到門口窺視一番,又悠然地蹦了回來:“娘娘莫不是太惦念公子,出現了幻聽?”

耳邊的廝殺聲狀似很遙遠,又彷彿很接近,小麥搖了搖頭,試圖擺脫這種“幻聽”:“可是我真的聽到了,走,我們出去看看。”

“夫人!”流蘇忽然就急了,拖住小麥,“夫人你先歇著吧,外面就算真有點什麼事,咱們去了也沒有用處呀。”

就在小麥快要聽了流蘇的時候,外面忽然炸成了一鍋粥,好似有不少宮女和太監在大喊:隱黎軍殺進城啦——隱黎軍殺進城啦——

“他回來了!”小麥重重甩開流蘇的手,拎起裙子就往外跑。厚重的皮毛大衣被她扔在了迴廊上,礙事的晃來晃去的珠鏈也被她扯下。小麥微微咬著唇,激動地往宮門跑。

“娘娘!小心啊!”流蘇著急地跟在她身後,卻怎麼也追不上小麥的速度。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雪水,將辮子往嘴裡一咬,狠狠心拔腿就追。

隱黎軍確實已然兵臨城下。

小麥一口氣衝上城樓,望著四周一排排的弓箭手,她嚥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走到最前面。

城下,一名身著銀色鎧甲戴著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騎在雪白的馬上。在他的身前,是皚皚白雪;在他的身後,是萬里晴天。

他仰起頭,望向小麥。

小麥咬著唇靜靜地看著那面久違了的青銅面具,望著那優雅的頎長身影。城外明明有千軍萬馬,可在小麥的眼裡,卻只有他一個。

優雅的線條,鍵魄而性感,即便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騎馬姿勢,也處處透著瀟灑和俊逸。那張面具不但沒有讓人畏懼,反而使人迷戀地堅信,面具下的容顏一定能震驚世人。

“鶯妃!”

身後突然有人呼喚小麥。

小麥回過頭去,卻看到鍾以恆急急地衝上了城樓。

“你……”鍾以恆一個“你”字出口,哽咽住了,半晌才在小麥疑惑的目光中回過神來,焦急地問,“你是不是寫了什麼不該寫的東西?”

小麥一愣,心中一顫:“你怎麼知道?”

鍾以恆自懷中掏出一封信,立刻動手去撕:“他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有人陷害……”

一柄銀劍瞬間橫在了鍾以恆的頸間。

小麥只覺得天地間襲過一陣涼意,身邊擦過一道銀光。待她定下心神來,才發現方才還在城外的男人,已然近在身邊,並且以劍抵住了鍾以恆的頸項。

銀色的領巾飄揚在風中,即便是穿著厚重鎧甲,也依然身輕如燕。

他冷冷地,輕描淡寫地說:“這種女人,不要也罷。”

小麥全身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