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了,卻又遲疑了。有些事一直沒機會做,等有機會了,卻不想再做了。有些話埋藏在心中好久,沒機遇說,等有時機說的時候,卻說不出口了。有些愛一直沒機會愛,等有機會了,已經不愛了。然後催甘對她說了聲“不客氣”。

催甘下車後沿著小區後面的弄堂往自己的照相館走,天色烏黑,這條小路年久失修,連路燈都有幾個壞的,小路兩旁偶有店鋪亮著燈光,門是虛掩著的,上面貼著:酒菜面飯,“肉膜香腸”,內設空調。一個女的蹲在凳子上看電視,看不清長相,盤曲雙腿看著對面的電視機,“人肉”擱在板上當豬肉賣著。

催甘大學畢業,在X城市開了一家照相館,照相館旁邊有棵大泡桐,建館時,風水師說這樹長的茂盛,樹杈往中間靠攏,能聚財,臨走前要了催甘888元錢,說是吉利。此刻樹梢上裝了一隻探照燈,下面掛了塊牌子:“阿甘照相館”,透過照相館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見周雷正在做美工,旁邊有一大堆有待整理的照片,催甘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照相館,外牆的漆剝落了大半,在強光的照射下斑駁陸離,像長滿了灰色的青苔,劉海遮住他半邊臉,他摸出煙點了一根,抽著煙的臉散發著冷冷的味道,煙霧飄向眼角,眉頭皺起,滄桑油然而起。

店鋪裡小周正在修改著照片,催甘眼角的餘光掃過桌子上一堆的照片,用手擰了下眼角,推門而進,拍了下小周的肩膀,順便將抽了小半的香菸丟進菸灰缸裡。

“走,帶你洗個澡去”,催甘看著蓬頭後面的小周,覺得當年那個青澀的,扛著大包小包的孩子長大了好多。

小周點了下頭,沒說話,進屋把工作服換了。催甘開著舊奧拓行駛在路上,這幾年經歷了很多事情,他不像原本那麼年輕,卻還能活的瀟灑,就像這輛奧拓,輪子還在飛快的轉,看著澡堂外開車和不開車的人,讓他們想到了大學的時候,每到週六女生寢室門外就會很多騙子,開車的和不開車的,不開車的騙騙錢,開車的騙騙人。其實有些事總要和女的糾結在一起,比如這澡堂門口的人,不開車的泡泡澡,開車的泡泡妞。

澡堂的空氣溼暖,飄向催甘的眼鏡片浸出一層厚厚的水汽,催甘有點輕微的近視,摘了眼鏡看著浴室裡的人和物,感覺就灰濛濛的,做夢似的。澡堂裡很多人,赤條條的走來走去,上了年紀的頂著肚子大搖大擺,腰上的贅肉吊在臀部,左右晃動。臉皮薄的小青年手裡拽個毛巾,將要害部位稍稍遮住,卻總還露出那麼一點,免得讓別人看了笑話,其實也就他自個將這事放在心上,緊瞅著別人,快步走向偏僻角落,轉過身躲著,然後打量起其他人。還有幾個小孩,在澡堂裡追來鬧去,笑的,跑的,躲著的,誰都鬧不過誰。

催甘整個人鑽進澡堂的池子裡,四周呼嘯著熱燙的水,壓迫著他的腦袋,讓他血脈賁張,臉色潮紅。他靠在池邊的瓷磚上,透過水麵看去,雙腿流動扭曲變形,整個身子也呼和著水的張力飄蕩沉浮。有那麼一會他覺得水是冷的,透著涼意,神經末梢都開始麻木,手不自覺撥弄著指尖,嘴裡也哼起小調來: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你我相遇,明天你是否還惦記,曾今美好的回憶,我開始已經想不起,怎麼離開了你,我也只能偶然翻相片,哭著慢慢想你……”渾厚的強調透過溼潤的空氣傳著老遠。 “你從前總是很小心,問我些許問題,你也曾無意中提起,她喜歡隔壁的你,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你總說畢業就要來臨,轉眼就各奔東西,誰遇到愛眩玩拽的你,誰打擊堅強的你,誰偷聽了告訴你的秘,誰把它散在風裡,”居然有人在另一邊也跟著哼了一段,幾個小孩子也稍稍停頓了腳步,豎起耳朵聽著,然後咯咯直笑看,天真無邪。

催甘從水池裡起來朝那邊喊了一聲:“哥們改的不錯”。然後走到蓮蓬頭下搓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