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各郡官府至今不肯來江都拜見招討使,共商滅匪大計,著實觸怒了張鉉,所以張鉉才急於和杜伏威一戰,扭轉自己在江淮的政治弱勢。

但房玄齡生怕張鉉在盛怒之下做出傻事,比如嚴懲歷陽郡太守等等。這非但不能震懾其他郡縣,反而會導致各地官府更加離心,尤其導致江淮各大世家開始牴觸張鉉,所以他要勸說冷靜下來,不要急於求成,更不能衝動。

房玄齡的一番苦勸稍稍平息了張鉉心中的怒火,他負手在船艙裡來回踱步,房玄齡又低聲道:“另外,有一件事情我也沒有想到。我也需要自省。”

“什麼?”張鉉回頭看了他一眼。

“就是江南會,我後來和江都郡衙的官員聊了後才知道,江南會之所以在江淮一帶被杜伏威趕盡殺絕,主要原因是江淮世家對江南會的仇恨。”

張鉉怔住了,半晌問道:“這是為何?”

房玄齡嘆息一聲說:“歷史造成的積怨,南方分裂,司馬氏在陸、王、虞、顧等江南大族的支援下重建晉朝,江南大族掌握了朝權。一直壓迫盤剝江淮士族,後來宋齊梁陳等南朝對江淮士族也不待見。既防範又壓迫,導致長江南北兩岸互相仇視,大隋軍隊能順利渡江南下,也和江淮士族全力支援有關。”

張鉉默默無語,他明白房玄齡的意思,

房玄齡又繼續道:“杜伏威能迅速在江淮崛起。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他旗幟鮮明反對江南士族,仇視江南士族所支援的江南會,這就是江淮五郡官府至今不肯來拜見將軍的根本原因,除非將軍能得到江淮士族的支援,偏偏將軍又和江南會達成了合作共識。我也是才意識到,這是我們的敗筆。”

“我明白軍師的意思了,江南會真正的目的是想利用我們削弱江淮士族,而杜伏威就是江淮士族暗中支援的軍隊。”

說到這,張鉉眉頭又一皺,“既然如此,杜伏威為何要截斷通濟渠,這不是損害江淮地方豪門的利益嗎?”

房玄齡嘆口氣,“將軍就大錯特錯了,江都的商業九成以上是被關隴貴族和江南士族控制,江南會和將軍合作的條件不就是請將軍關照江南會在江都的利益嗎?這裡面可不是小數字,杜伏威截斷通濟渠,其實就是為了打擊江南會的利益,關隴貴族的利益只是附帶受害,否則朝廷官員們為何那麼著急要恢復航運,這裡面其實有很深的玄機。”

張鉉慢慢坐了下來,房玄齡的一番話徹底解開了困擾他許久的謎題,杜伏威為什麼要截斷通濟渠,惹禍上身,現在他才明白,原來這裡面隱藏著很深的利益鬥爭。

這時,張鉉猛地想到了什麼,他快步走到地圖前,注視著歷陽郡的官道,神情變得異常凝重

從江都沿著長江北岸前往歷陽郡,在前半部分是平原,地勢平坦,官道寬闊易行,但過了滁水後,地勢便漸漸複雜起來,尤其進入**山後,山勢延綿起伏,丘陵眾多,河谷縱橫,道路不再好走。

裴行儼率領八百騎兵作為先鋒一路南下,他們目標並不是**山杜伏威老巢,而是要趕到歷陽縣北,截斷羅柱山和**山兩支杜伏威軍隊的合併。

雖然丘陵眾多,地勢崎嶇不平,但還是沒有給隋軍騎兵造成多大的阻礙,三天後,騎兵抵達了桃葉山,再向前走五十里就是杜伏威的老巢所在地鯉魚嶺。

“蘇將軍,天色已晚,我們就地駐兵吧!”偏將陳旭向裴行儼建議道。

裴行儼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下山,但餘暉還照亮著天空,不過一絲暮色已從山林中悄然而生,他們正好位於一片凹陷盆地內,四周山巒矗立,視野倒還開闊,在他們前方是一條深不見底的山谷。

“前方山谷有多長?”裴行儼用馬鞭一指前方山谷問道。

給他們領路之人是**縣胡墅鎮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