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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田,地,磨坊,吃穿用度……在這個家裡,她就是家,她就是柱,她就是天,她就是依靠……如果沒有她,這個家的天,早就塌下來了。
然而,厄運並沒有因此而遠離她,因為,有一天早上,她開了龍門去磨坊時,又看見汪子良倒在門邊。他渾身是傷,滿臉是血,衣褲滿是泥土,好象是爬著回來的。
林秀青驚呆了,腦殼裡面一片空白,一時間手足無措。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猛醒過來,抓住汪子良的衣服,一邊使勁地搖,一邊呼喊著他的名字。
汪子良動了一下,以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崇禮……宏元……小……心……啦……”,然後腦殼向旁邊一偏,無論林秀青和圍攏來的他的兒女們怎麼喊怎麼叫,他再也沒有任何反應了。
於是,河灘上又搭起了棚子;同樣的香燭和紙錢又在棚子前面燃了起來;孩子的哭喊聲又傳遍了河灘和水面;陰慘的濃雲又一次籠罩了老磨坊以及院子裡的老少。
林秀青沒有哭。她表情木然地做著她認為該做的事:請人買菜、殺豬、劈柴、做飯;找人請陰陽先生,請廚子,安排酒水。這些,她似乎已經駕輕就熟,信手拈來了。可是,她明顯感覺到,這次,與往日不同。人們似乎沒有了往日的熱情,幫忙不如往日用力,並且,多了一種異樣的眼神,冷漠了許多。
汪崇禮表現得很冷淡。他沒有穿白衣,沒有戴白帽,沒有拴麻,也沒有去跪,沒有去磕頭。他也做些事情,但似乎只是為了讓他額媽能夠歇一歇。
“去,燒香,磕頭!”林秀青對汪崇禮說,“他是你小額爸,他是因為保護你!”
“媽!……”汪崇禮眼睛睜得象銅玲,驚疑地看著林秀青,卻沒有動。
“去!相信你媽!”林秀青吼道。汪崇禮才磨磨蹭蹭地去了。
晚上,崇英扒在林秀青的腿上,怯怯地看著她,向她提了一個問題:“媽,啥子叫剋夫命啊?”
林秀青一聽,只是看了崇英一眼,沒有生氣,也沒有說話。她知道了,人們是這樣看她的。以前沒有太在意,今天,在這樣的情景下,她無法不在意了。她覺得和人們離得好遠好遠,恍若隔著一個世界。她感覺到自己特別的孤獨,就象一個人走在漆黑的夜裡,周圍連一隻蛐蛐也沒有。不過轉過來一想,這也怪不得別人說,事情都擺在那裡的嘛。自從她嫁到這個家裡來這些年,的確是埋了幾個人嘛:大女兒汪敬瑜、老公公汪四爺,男人汪子林、媳婦汪寧氏,現在,又是汪子良。下一個呢?不!絕不能有下一個,絕不能!
“額媽,”汪崇禮走過來對她說,“下午我聽他們有幾個人在說,不讓小額爸埋到祖墳園裡去。”
“嗯?”
“他們說他不是姓汪的人。”
“他們咋那樣說?當初我招汪子良時,他們都簽字按了手印的,這會兒咋又不認帳了?”
“他們說,小額爸也沒把他們當一家人。”
“……”林秀青張了張嘴,可是沒有說出話來。她知道,這汪子良平日裡對汪氏族人尊敬不多,有點愛理不理,離山離水的。她也多少次地提醒過他,可他……哎,事到如今,再埋怨也沒得用了。可是,在她看來,汪子良也沒有傷害過族裡哪一個人啊,為啥大家就那麼見不得他?不行,她得找他們去,一定要埋到祖墳園裡去,不然,對內對外都是無法交待的。
第二天早晨,她一大早就到了汪氏長輩太醫大爺門前跪下來,死活求他及族裡長輩看在她們孤兒寡母悽慘無比的份上,就讓她把汪子良埋了吧。
過了很久,門裡傳出話來,說是族裡主事的都商量過了,汪子良不能進祖墳園去。理由很簡單,他沒有汪氏家族脈血,並且,他自己也沒有把自己當成汪氏家族的人。雖然說,他也沒有明裡傷害過汪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