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對方隱隱動怒,應致治及時住了嘴。現在說不到三句話,就糾結,就傷情,就要爭執,簡直令人膩煩。他無意將自己擺在佔據制勝點的高位,相信同樣地林清平也絕不會覺得自己低到塵埃裡,但是每一次交談到最後,都會顯現此種端倪。這不是令人愉快的狀態。他驟然起身,“我回去睡覺了。”

林清平‘嗯’了一聲,也愛理不理。

如此過了一週。雨下了一週。相守在一起的時間是美好的,也是平淡的,只能說並沒有超過林清平的預期。

像往常一樣,做好了早飯,不過七點。應致治這個點是不會醒的。他進到自己的房間,將本就不多的行李收拾歸置。揹包整好,扔在客廳的沙發上。走到陽臺,玻璃瓶中的荷花盛極已敗,甚至有幾片花瓣蜷縮著掉在地上,像一個過期不候的夢境。林清平靜立了一會,狠下心,將它們盡數提起,扔到垃圾桶裡。

應致治揉著睡眼出來,怔在原地,不知他這一身整裝待發是什麼意思。

“我要回去了。跟我走嗎?”

應致治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林清平在心裡退了一步,伸出手,好似誘哄,“拜託,只是回去。我們該回去了。”

應致治的腦袋亂極了,根本轉不動。不行……但是……其實……。他什麼都講不出來,只是用蘊藏了心事的眼神看過去,以為對方能懂,但是連他自己都不懂。

林清平的手迅速收回去,不過一個抬眼的時間。彷彿他只是客套一下。“飯你記得吃。”

在那扇最終的門闔上之前,應致治終於來得及衝著對方的背影大喊,“你這是在報復我。”

“我沒有。”林清平平淡地回答。

“那你為什麼突然要走?”

林清平抬頭看了看天,像裝腔作勢。“從西湖回來的那天,我就想,如果這雨連下一週都不停,我就離開。它在現在都沒有停。”

“你竟然玩起這狗屁的天意了。”

“那你現在的控訴又是為了什麼,捨不得我麼?”林清平變的咄咄逼人,“我真是受夠了所有欲說還休的心思。要麼跟我走,要麼給我一個等待的期限。”

應致治還在天人交戰。似乎只要不下決定,一切都有可能,不管這可能是何種。他現在無比軟弱,甚至想開口懇求。最後什麼都沒說,因為這不是對的時候。

“你自己走吧。我不喜歡告別。”不喜歡說再見,無論是有沒有再見的再見。

大門關上了。而林清平沒有回頭。

應致治看著他走遠,難過一秒超過一秒。恍惚地想著,如果林清平回頭,自己可以跟著他走。但是,對方離去的背影中蘊含的似乎只有無盡的冷酷與決絕。

不知站了多久,所有的想法都混沌。他失去邏輯與判斷的能力,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又在拒絕什麼。然後又突然被炸醒,一種機會已經徹底沒有了的後悔控制了他,促使他亡羊補牢般地追出去。

雨勢,強。每一滴雨都有力量,砸的人痛。應致治朝小區門口的公交站臺狂奔,瞬間溼透。視線被模糊掉,但足夠看清那個人等在那裡還沒有走掉。他踏上站臺,看著對方,不敢靠的太近。他一點力量都沒有。

林清平靜靜地看了幾秒,慢慢走過來,然後那把很大很大的格紋傘就罩在了應致治的頭上。一切都無法隱藏——尤其是想要藉由暴雨掩飾的狼狽。

就在應致治想他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站到天長地久的時候,公交車來了。林清平把傘柄塞在他手裡,就再一次離開。他木然接過,心裡的慶幸瞬間破碎。

公交的門‘噌’地開啟,讓人心裡一驚。林清平上車前,回身看著他。彷彿在說,我給你最後的機會。

雨勢驟然間變更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