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念師傅罷了。此間有家師氣息,令我感慨萬千。”

福江慈祥地凝視我,“王爺也甚是想念令師,是故想請小師傅移駕壽澤院,可以就近與小師傅談經論佛。”

厲害,明知我的性別,還可以這樣不動聲色,只這一點,已非常人所能及。我看著眼前一小碗清粥、三塊涼糕、一小碟玫瑰豆腐乳、半隻松花蛋,已經胃口全無。這是強迫,絕對是強迫。奈何,人在屋簷下啊。

“承蒙王爺看得起,在下無上榮幸。”自覺口氣虛偽。

“時候不早,我陪小師傅過去吧。”福江接過喜雲手裡捧著的什物,一邊陪我往外走一邊吩咐:“喜雲,你把哀箏館打掃乾淨,就到壽澤院明寒雅筑伺候罷。”

“是。”喜雲小臉上閃過驚喜交錯表情。

等走出哀箏館,我側首望著淡然平靜,全看不出稍早驚惶哀傷的福江,輕問:“福江,你是何人?”

她聽了,並無意外神色,只是和藹微笑。“我道小師傅真是不動明王,以為你永遠也不會好奇呢。”

“若不入世,豈能濟世?”我微笑反問。

“福江只是王府裡的下人罷了。”

我不出聲,暗暗在心裡默默背誦“人生而平等”的警句,免得自己在王府呆久了,被徹底洗腦。

到壽王的內院,我才瞭解明寒雅筑意味著什麼。它就位於壽王臥室瑞永居對面,兩處的廂房,只隔著一道走廊,推開雕花西窗,便可兩兩相望。

“小師傅,王爺的身份地位處境,皆不允許他在宮中賀壽中毒的訊息洩露一絲半點。這訊息若傳了出去,不知會在朝野上下引發怎樣的波瀾。我們不能冒險。”福江低聲說。“我們信不過王府裡的大夫和藥師,惟有拜託小師傅了。”

“王爺在朝中位高權重麼?”我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個不得勢,有名無實的病鬼王爺罷了。

福江很是詫異地睇我一眼,似覺得我太過孤陋,不諳世事。

“王爺乃兵部尚書,握有軍機大權,統御皇城內外十萬禁軍。”

啊。我低呼。失敬、失敬!手握重權的病鬼王爺,想必是擋了某些人的路,令人慾除之而後快的角色罷?若他真一命嗚呼,不曉得會在朝堂內外掀起怎樣詭譎難測的驚濤駭浪?

“小師傅,令師是唯一救得了王爺性命之人。如今令師雲遊在外,卻留小師傅在府,可見令師亦料到早有今日。我們也都相信小師傅。王爺……”福江還想再說什麼,卻在喜雲推門而入前,打住。

“喜雲,壽澤遠的規矩,你可曉得?”她淡淡問。

“喜雲知道。”喜雲垂睫回答。

“很好。你好生侍侯著,若有什麼閃失,王府的刑責,你理當知道。”福江面色和藹,語氣也一如以往的溫和。喜雲卻誠惶誠恐。

我沒有注意福江還交代了些什麼,徑自陷入沉思。

我究竟捲入了怎樣的漩渦?能全身而退嗎?幾時才能擺脫這些紛繁?我低頭思忖。究竟是我跌回古代,還是一直在做一場荒誕不經的夢?這逼真到讓我錯亂的夢,要到幾時才會醒?無解啊!

第四章 寵辱(上)

撩開重重帷幔,我躡足接近壽王床榻。

被我瞎貓走了死鼠運,竟然蒙對。他體內的毒素,已經清除得所剩無幾。數日來,他昏睡的時間居多,不過聽福江說,他每醒來一次,精神就更好幾分。

這訊息於我,喜憂摻半。喜的是一條小命暫時保住了,憂的是不曉得得罪了壽王,下場會不會象佟輕羽一樣悽慘?唉,忐忑啊。

所以我一直選在他熟睡時過來替他把脈,一來是不想影響他,二來則不想看見他的眼睛。他的眼中,蘊藏著毀滅的慾望,那種毀天滅地的引力強大到讓人恐懼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