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正俯身瞧著自己,一雙眼睛黑黑沉沉的卻瞧不出他在想什麼。想著自己弄成這般都是因為眼前之人,而他此刻竟還冷嘲熱諷,慧安心裡躥起一旺火苗來,騰的一下站起身來,瞪著李雲昶便欲發火。

卻在此時,李雲昶卻突然又開了口,竟道:“他不要,我卻想要你!”

他說的斬釘截鐵,一字一頓,咬字異常清楚,慧安什麼都聽見了,可頭腦偏就覺著轉不過彎兒來,瞪著李雲昶便似他在說什麼獸語一般。

半晌慧安才眨了眨眼,有些欲氣欲笑地瞧著他,問道:“你方才說什麼?”

李雲昶卻再次道:“我想要你,想的一顆心都疼了!沈慧安,嫁我李雲昶為妃吧!”

慧安聞言怒極反笑,真真就覺著聽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話一般,她瞧著李雲昶那張俊顏,瞧著他認真的神態,那笑意便越發壓制不住,笑著笑著便彎了腰,笑著笑著眼淚便流了出來。她甚至弄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笑,為何要笑的整個人都癲狂了起來,更弄不明白此刻自己心裡到底是生氣,是哀傷,是楚痛,還是有些復仇後的喜悅和暢快,抑或只是單純的覺著世事可笑。前世求而不得的,今世他竟在此種情況下說出這般話來。她救了他的命,他卻反過來算計她的清白,她是該覺著榮幸,還是該覺得可悲。

只有一點慧安卻清楚,李雲昶今世能夠求娶與她,絕對不單單是一個動心二字。若然沒有她把持住鳳陽侯府在先,若然沒有沈峰一家的歸宗,沒有太后的厚愛,甚至沒有她在南方馬場的表現,單單靠她沈慧安三個字,只怕一輩子休想叫李雲昶說出這種話來。

慧安這兩年想的清楚,對前世的事情也看的愈發明白。

李雲昶身為皇子,難道對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就真無野心?若有,那麼在前世他娶了她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孤女,又是個名聲不好的,不光是恥辱的問題,而是阻拌,是累贅,是阻他前路的絆腳石,也難怪他厭她。

前世她是在平王入主東宮,李雲昶名聲微顯時嫁進秦王府的,只怕那時賢康帝已定下了要平王繼承大統之心。彼時李雲昶的胞弟八皇子李雲祥眼見就要成年開府建制,而佟妃年近四十卻再度受孕。賢康帝要穩固朝堂,要一心將朝堂重心轉到北征之上,便只會幫平王坐穩東宮,而淳王是其愛子,賢康帝對他多有袒護。可李雲昶卻不是,佟妃若再次生育皇子,便是大輝唯一育有三子的貴妃!這是隆寵,而李雲昶只怕也會子憑母貴,在朝臣心中不一樣起來。一個淳王便叫朝廷分化兩堂,賢康帝又豈會再容另一個淳王勢起?故而她,沈慧安,一個父親能力一般,家中兄弟無繼,又失去了家族,失去了勢利的女子,便被賜婚給了李雲昶。

也就是說她本就是賢康帝用來對付、打壓李雲昶的棋子,試問李雲昶又怎會對這樣的她動情?便是前世的她不刁蠻,不任性,識大體,解風情,只怕也是早已註定要失寵的。

慧安先還以為是自己的算計才惹了李雲昶的厭惡,而今世想來,便覺前世自己的身份嫁做秦王正妃確實有些高攀,尤其是後來她進宮阻皇帝給李雲昶賜封側妃,皇帝竟就答應了。之後李雲昶回京曾大發一場脾氣,如個慧安想來,李雲昶非是個戀美色之人,對面子也不是死抹不開的。他會那般大怒,只怕當時那道賜封側妃的旨意會是李雲昶費了心思求來的,卻偏就叫自己又給扯了後腿,他又豈能不氣?

天下之兵盡皆歸於天子,剝不剝爵只在皇帝的一句話!沈家兵的兵權和鳳陽侯府的爵位本就都是皇帝之物,她卻用此換來了秦王妃的名階,這生意皇帝也太虧了。所以根本不是她沈慧安算計的好,而是皇帝順手推舟,原就有意壓制李雲昶!而她就恰好做了那棋子,做了埋在李雲昶心頭時時提醒他父親對其薄涼的毒針!

想通這些慧安心中既悲又苦,對李雲昶早已再無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