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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

車視窗探出了許多人的頭，伸出了許多雙手。

一向不愛湊熱鬧的徐嶽被這嘈雜喧鬧的情形所動，也探出頭來，他向叫賣雞蛋的搭訕道：

“是新煮的雞蛋嗎？”

“是啊，叔叔，剛出鍋的，快買吧，五角錢四個。”這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在朦朧的燈光中，徐嶽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女孩：小女孩的個子不是很高，看得出她好像有許多天沒有洗臉了似的，臉上髒乎乎的；頭上扎著兩支長短不齊的小刷子，單薄的、折折巴巴、不和體的紅格衫裹著她瘦小的身體。看她這小小的個頭，稚嫩的童聲，可能只有十來歲的樣子。

小女孩非常吃力的挎著半籃子雞蛋，她翹起腳尖，把頭使勁向視窗上揚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含著幾分期盼。

徐嶽想：多可憐的孩子啊，才這麼一點點小，深更半夜到車站來賣東西……

正在這時，從燈影中閃過了一張老太太憔悴的臉，只見一個約六十多歲的老者胳膊上也挎著一籃雞蛋，正急匆匆朝小女孩這邊奔來。小女孩非常著急的樣子，大概是怕快要做成的買賣被這個老太太搶了去，她急切地對徐嶽說：“叔叔，快些買吧，火車就要開了……”

看到孩子這種可憐巴巴的乞求樣子，徐嶽心中流過了一種不堪忍受的滋味，有什麼可說的？他趕忙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來一張貳圓幣遞給她說：“來，給我來四個。”

小女孩接過了錢，舉起來藉著燈光仔細看了看後，遞給了徐嶽兩個雞蛋，然後她朝兩邊看了看，忽然一貓腰　——　不見了。

徐嶽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他眼巴巴地瞅著小女孩，然後，趕忙又趴到對面視窗去望了望……就在這時，聽到火車“咣鐺”一聲響，開始啟動了。徐嶽使勁朝後看著，為小女孩深深的捏著一把汗：“多危險啊！”

列車“轟轟、隆隆”開起來，加快了速度，在茫茫原野呼嘯開來，在望不到邊的夜色裡疾駛而去。

車廂裡一直在注視這一場景的女青年文若揚忙問徐嶽道：

“怎麼？你買了幾個雞蛋？”

聽到問聲，徐嶽抬起頭來，若有所思的說：“她說五角錢四個，我給她兩圓錢，她給了我兩個，然後她就鑽到火車的另一邊去了。”

文若揚：“她沒找你錢嗎？”

沉默。

“我猜你會上當的，這邊的小孩油猾得很，我是不會上他們當的。”

聽了這話，徐嶽沒有表示出什麼，卻還在想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幕，禁不住自言自語地說道：“她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在這樣寒冷的深夜，人們正是睡覺休息的時候，可她卻還要出來賣雞蛋……”

女青年睜大了眼睛，默默地望著他。

徐嶽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她說：“你沒看她是怎樣的一種神情啊，她那種樣子，是令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的……我想這孩子家裡一定很苦，她需要以此為生計……否則她是不會深更半夜到車站來賣東西的……我想她也許是個孤兒？也許她的父母已經離異，她遭到繼母的劣待才致如此；也許她父親已經去世了，母親正臥病在床等著錢治病；也許……不然哪家的父母能夠這樣狠心，才這麼小一個女孩子，深更半夜不讓她睡覺而被迫出來賣東西呢？不管怎麼說，她很苦。這本不應該是她這個年齡承受之苦！……我想，這一點點錢對於她可能會很重要……只是，只是別一著慌出什麼事……剛才那種情況太危險了，不過還好。唉，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徐嶽還在一個人說著。看得出來，他此時的心裡感到很不是滋味，他在為她而難過。

文若揚一直都在注視著他，注視著他不斷變化著的表情並聽他一個人這樣娓娓敘說著，像是在聽他講著一個十分令人動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