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嵐發生矛盾的女性。隨著排查的逐步展開,裴嵐的社會關係被逐一捋清。最初專案組將裴嵐所屬公司的幾名女藝人列為嫌疑物件,但方木建議把排查的時間段前移,即裴嵐在某省屬文藝院校求學的時期。他解釋說,如果是裴嵐的同事為求上位而綁架她的話,引火燒身的可能性很大。即使是僱兇為之,也難免受到牽連,最後的結局只能是同歸於盡。在方木看來,女嫌疑人應該與裴嵐熟識,她要毀滅的並不是裴嵐的肉體,而是裴嵐的前途。至於她和男嫌疑人之間在綁架目的上的分歧,則是本案最特殊的地方。也許,在警方緊鑼密鼓進行偵破活動的同時,此二人也在暗暗相互角力。

事實證明方木的推測是正確的,先前確定的犯罪嫌疑人很快都被排除。而前往裴嵐曾就讀學校的調查小組則迅速獲取了一些線索,並整理出一份嫌疑人名單。就在專案組徹夜研究嫌疑人名單的時候,裴嵐家裡傳來訊息:男性綁匪再次打來電話,要求家屬明天備好四百萬元人民幣,交錢地點另行通知。按照先前的佈置,裴嵐的家屬以短期內無法湊齊這四百萬元為由,要求對方再寬限兩天,並要求和裴嵐通話。綁匪說了句再聯絡,就結束通話了電話。蹲守在裴嵐家裡的技術人員迅速鎖定了綁匪打電話的位置,但是對方似乎對通話時間把握得很準,等警方趕到該地點的時候,綁匪已無影無蹤。

肖望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這混蛋還挺內行,估計沒少看美國大片。”

鄧小森有些憂慮:“綁匪拒絕家屬和人質通話……裴嵐會不會已經遇害了?”

“應該不會。”方木搖搖頭,“綁匪很聰明,他總不能帶著裴嵐在鬧市區打電話。如果在暫住地讓裴嵐和家屬通話,用不了十分鐘我們就上門了。而且,”他瞄瞄角落裡的電視機,“那女人的目的不是讓裴嵐痛苦地死去,而是讓裴嵐痛苦地活著。”

這句話讓大家陷入一片靜默。的確,對在場的大多數人而言,這麼糾結複雜的綁架案還是第一次遇到。不過所有人都清楚,他們沒有時間去感慨。綁匪也許還能給警方和家屬兩天的寬限期,在這四十八小時裡,也許還有更多、更復雜的變數在等著他們。

時間。此刻,時間是最寶貴的。

方木走出會議室時已經天光大亮。經過一夜討論,嫌疑人名單已經被圈定為四人。肖望要開車送方木回賓館,方木卻問附近有沒有商場。

“熬了一夜你還有精神頭兒逛商場?”肖望有些難以置信,“缺什麼?我叫人給你送過去。”

“不用了。”方木問清了商場的位置,“我自己去轉轉。”

方木拎著幾個紙袋,費力地掏出房卡插進讀卡器裡。“嘀”的一聲過後,他剛要轉動門把手,想了想,抬手按響了門鈴。沒有迴音。又按了一次之後,房間裡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請進。”

推開房門的一剎那,方木還以為走錯了房間。床邊坐著一個穿著浴袍的女人,她垂著頭,透過溼漉漉的頭髮,能看到脖子上白皙的面板。眼前這個安靜羞澀的女人,和昨晚那個邋遢兇狠的搶劫犯判若兩人。

方木把手裡的紙袋放在床上,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才好。足有半分鐘後,才開口問道:“睡得好麼?”

又是半分鐘後,才聽到依稀可辨的回答:“嗯。”

方木看看手錶,指著那些紙袋低聲說道:“換上吧。我去餐廳等你。”

自助餐廳里人不多,方木拿了幾樣東西,很快就吃飽了。他邊按著隱隱脹痛的太陽穴,邊小口啜著橙汁。回想起昨天的所為,自己也不由得啞然失笑。

方木很清楚,自己本應把那個女子就近帶到公安局,然後依照法定程式追訴她的犯罪行為。無論性別如何,無論境遇如何,她的行為都已經觸犯了刑法,而查處犯罪,是警察的天職。方木當時差一點就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