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帝在太清樓設宴,林靈素侍宴。恰巧太清樓下就有一塊元祐黨人碑。林靈素走到碑前,納頭便拜。皇帝大為訝異,問他何以如此,大師莊容回答道:“這塊碑上的名字大都是天上的星宿,臣大模大樣地不稽首致禮,今後回到天上,大家如何相處?”據說這位老道還隨即吟詩一首:蘇黃不作文章客,童蔡翻為社稷臣。三十年來無定論,不知元祐是何人?

人們找不到這位林靈素與蘇東坡、黃庭堅這些人有什麼瓜葛、淵源的證據。道士忽然為那些倒黴蛋說話,由不得徽宗不信。這可能是促使宋徽宗對元祐黨人的態度明顯好轉的一個重要原因。

在此前後,還有一位道士,也曾經以類似的方式,使皇帝感受到了一種特殊的壓力。據說,有一次皇帝巡視一座道觀。觀中的道士在皇帝面前,向上帝伏地跪拜,過了很久才起來。皇帝問他發生了什麼事,這位道士回答說:“剛才到上帝辦公的地方,正好趕上奎宿在向上帝彙報工作,很久才完,臣只能等他完畢才能上達奏章。”皇帝聽了,感嘆不已;又問那奎宿是什麼人?向上帝彙報了些什麼事情?道士回答:“臣離得遠,聽不清,對於他們談的事情不得而知。不過那位奎宿臣倒是看清了,就是以前的端明殿學士蘇軾。”據說,徽宗皇帝聽了之後,大為改容。隨後,對元祐黨一案的態度發生了許多明顯的變化。

在此時此刻,藝術家宋徽宗的想像則已經插上了道教的翅膀,正在現實生活中的此岸世界上空,盡情地翱翔。應該說,道家的思想觀念與皇家的思想觀念是最為默契的,因為兩者的追求高度一致。對於道家人士來說,此岸也就是今生今世的快樂追求是最重要的——健康長壽,長生不老,修煉成仙,白日飛昇等等。如果今生今世就能夠修煉成仙的話,也就意味著一勞永逸地解決了來生來世的問題。與此種聰明作法比較起來,苦巴巴地修煉來世的佛家人士,實在是顯得特別愚蠢。

一般說來,皇帝內心深處最焦慮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坐穩屁股底下的這把龍椅,不要讓別人搶了去;第二就是怎麼樣才能儘可能坐得時間長一點,最好是長生不老地永遠坐下去。這兩個根本性的焦慮,是大多數皇帝特別喜歡道家的主要原因。

當然,道家修煉時的美妙也實在不錯。他們認為健康長壽是可以透過採陰補陽來實現的。這個過程要求:採陰的物件,最好是十六歲左右的處女;面板白嫩細膩,氣色白裡透紅,骨骼玲瓏細緻,頭髮油光黑亮,五官和諧標緻,實際上就是一個標準的美貌處女;而且,數量越多越好。採陰的場所,最好是有山有水,林木蔥蘢,鳥語花香,配以潺潺流水和恰到好處嫋嫋不絕如縷的音樂等等。採陰的時間,最好是萬物復甦的陽春時節等等。

徽宗皇帝實現這個夢想的過程相當浪漫,也相當漫長。在這浪漫而漫長的過程中,宋徽宗從一位好學上進的青年皇帝,一步一步蛻化,最後,終於蛻化成了一位徹底地、昏天黑地地追逐聲色犬馬的昏庸天子,成了中國歷史上數得上的幾位敗家皇帝。

這個過程,是一個理論與實踐相互結合、相互促進的過程。比如:當上皇帝不久的宋徽宗,拿出一些玉製的盤碗杯盞來,小心翼翼地問大家:“我打算在國宴上用這些東西,又怕別人覺得太奢華,說三道四。你們認為怎麼樣?”

蔡京馬上回答說:“天子本來就應該享受天下的榮華富貴,區區幾件玉器算什麼?何況是在國宴上使用,完全合情合理。合乎情理的事情,別人說什麼也就不必放在心上。”這使皇帝的感覺相當舒服。

蔡京飽讀詩書,而且極有才學。他引經據典的理論闡述,可能是幫助皇帝最後解除顧慮的重要原因:他援引了《周禮》中的一個說法,叫做“唯王不會”。這裡的“會”是會計的會。蔡京告訴皇帝:周禮的意思就是說,自古以來,只要是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