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完木耳沒多久,譚錦繡過來了,手裡的網兜裡塞滿了牛皮紙包,不是糕點就是紅糖,還有兩瓶水果罐頭。

譚錦繡進了屋,把沉甸甸的網兜往桌子上一放,笑逐顏開的說這都是為了感謝小李老師的。

李芳草領著張社會去她家裡收了木耳,譚錦繡掙到了除了工分之外實實在在的第一筆錢。

一開始她把李芳草給她的培養袋拿回家,婆婆冷嘲熱諷,罵她痴心妄想,說木耳都是山裡頭野生的,從沒聽說過誰能把木耳種出來的,有空侍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如多幹點活。

王紅民從來都站在親媽那邊,對她也沒個好臉。

這下好了,賣木耳掙來的實打實的票子擺婆婆和丈夫面前,把兩人的嘴堵住了。

“東西你拿回去。”李芳草把網兜推了回去,“你才掙了那點錢,怕是還不夠買這些東西吧?”

譚錦繡眼睛發酸,想起自己要買東西感謝李芳草,婆婆和王紅民又是罵又是鬧的,倔強的說道:“我下地的工分是給他們家掙的,我乾的活是給他們家乾的,木耳是我自己要養的,跟他們家沒關係,現在掙了錢,我還不能花了?”

李芳草抱住了譚錦繡,拍了拍譚錦繡單薄瘦削的脊背。

她不知道前一世的譚錦繡遭遇了多少辛酸才成了她見到譚錦繡時那六親不認的潑辣模樣,但這過程一定是血淋淋的。

等她有機會離開這裡,她要帶走譚錦繡。

譚錦繡聰明又有闖勁,不該被尖酸刻薄的婆婆和愚孝懶惰的丈夫困在這小山村裡。

在李芳草和週三喜的勸說下,譚錦繡拎著網兜回去了。出門那一剎那,譚錦繡趁李芳草不注意,把網兜裡丟到桌子上跑了出去,李芳草喊都喊不回來。

到了傍晚,李芳草準備去村小學的時候,王貴倉過來了,身上還是披著那件羊皮襖子,吧嗒吧嗒抽著旱菸,喊了一聲:“李知青,你出來,我問你個事。”

“什麼事啊?”李芳草出來問道,給王貴倉倒了一碗熱水。

王貴倉搬了把院子裡的凳子,坐下來,老半天不說話,臉上的皺紋在青色的煙霧裡若隱若現。

他也在打量著李芳草。

這小女娃子看上去柔柔弱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什麼都幹不來,但實際上厲害的很,又是開掃盲班教村裡那群老孃們認字,又是種木耳的。

但王貴倉不喜歡李芳草,一是王栓子有癲癇的事,他不講理賴到了李芳草頭上,二是這個李芳草年前非得回江城,王貴倉本來想拿捏她的介紹證明,結果被王栓子攪合了,被迫給李芳草開了證明。

兩件事加起來都讓他心裡不舒坦。

等他抽完了一袋煙,磕了磕菸斗,這才說道:“我聽別人說,你做買賣掙了不少錢?”

“您聽誰說的啊?”李芳草問道。

王貴倉噎了一下,胡亂一揮手,“你管我聽誰說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這種行為很危險,是資本主義,是投機倒把!都有人舉報到我這裡來了!”

李芳草解釋道:“這怎麼能是投機倒把呢?咱們村裡家家都養了雞,都攢了雞蛋賣給供銷社,照您這麼說,村裡人都在投機倒把了!”

“你扯雞蛋幹什麼?那雞蛋是雞蛋,木耳是木耳!雞蛋一個才兩分錢!你賣木耳,可賣了不少錢!能跟雞蛋比嗎!”王貴倉嚷嚷道。

李芳草心裡隱約猜到了王貴倉的來意,多半是聽說木耳賣的貴,王貴倉眼紅了。

“要不是我壓下了舉報人,安撫住了她,她都要去公社告發你!你想想,這事捅到公社去,你還能落到好?”王貴倉嘖嘖搖頭。

李芳草深吸了一口氣,揚起了笑臉,“那可太謝謝您了!我就知道您不是那種沒點主見,聽風就是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