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第2/5頁)
章節報錯
步退卻,直退上岸來。
我突然覺得無窮無盡的悲哀,我千挑萬選,所擇的良婿,卻原來是這樣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到底是遜色於他,到底是爭不過他。
我猛然掉過頭去,奮身欲沉池水中。他能遜色於陳子龍,我卻萬萬不能!
衣袖卻被人死死拉住,謙益哀哀地看著我,目光中的瞭然與通透,卻突然令我竦然一驚。
我以為他不知道,或者,他仍舊是不知道。嫁他之後,他肯讓我著儒衣出閨門會客,甚至替陳子龍的詩集作序。他知道?他不知道?可是他目光中只有無盡無際的悲哀,我急促而緊迫地喘息著,像是要窒息的一尾魚,只想躍回水中。
商品七:臂擱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5)
他一字一頓:〃如是,千秋罵名我來揹負。〃緩緩道:〃史閣部一意孤行,全城苦守,結果如何?是屠城十日,血流成河。誰非忠臣,誰非孝子,識天命之有歸,知大事之已去,投誠歸命,保全億萬生靈,此仁人志士之所為,為大丈夫可以自決矣!〃
我聲音淒厲:〃任你如斯詭言,亦不過替靦顏出降狡辯,叛國貳臣,你揹負得起,我揹負不起。〃
他從來沒有用那種眼神瞧著我,良久,突然道:〃莫若說,你恨我不如陳子龍。〃一語中的,我全身的氣力突然一鬆,卻原來家國只是一個籍口,我這錚錚的一身傲骨,只是一個籍口,我軟軟暈倒。
這一病纏綿數月,病榻之上只聞夜雨悽清,隔著窗兒點滴到天明。窗外是大株的芭蕉,漱漱有聲。松江我那小紅樓前,亦是植有大株芭蕉,每逢夜雨,臥子總伴我靜聽那淅淅雨聲。我發著高熱,那個名字噎在胸口,每次呼之欲出的最後一剎那,總有理智慧及時攔阻。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如是,如是……
一碗碗的苦藥喝下去,高熱卻總是不退。我昏昏沉沉睡著,彷彿靈魂已死。
頰上突然傳來一陣清涼,我用僅存的力氣睜開雙眼,卻是那隻臂擱靜靜放在枕上。謙益卻遠遠立在床前:〃如是……〃
我終於落下淚來,爭不過,爭不過,這許多年來還是爭不過一個他,那陳子龍是我命中的魔障,避無可避,無路可逃。我慢慢伸手握住臂擱,像是想握住夢中的過去,謙益只是望著我,一剎那像是老了十年。
我的身子漸漸起復康健,山河早已變色。謙益奉了滿清的詔書,北上為官。
我盛妝相送,卻身著一身硃紅。謙益變了臉色,那些來送他的新朋故友也變了臉色。硃紅,不忘朱明,如清脆的一耳光括在他臉上。我痛意而絕決地看著他,他的目光反倒安靜下來,仍是那種瞭然的淡定通透。
我從心裡憎恨這目光,說不清道不明的憎恨,我錯了,他錯了,我們兩個都錯了。既不能為國,亦不能為家,這俗世令人厭倦得透了。
我開始放浪形骸,甚至公然當著他兒子的面與人調情。錢公子氣得要鳴官究懲,我只幸災樂禍著瞧著歸家未久的堂堂錢尚書。
謙益淡淡告誡其子:〃國破君亡,士大夫尚不能全節,乃以不能守身責一女子耶?〃
轟然便是一敗塗地盡失城池……我終究不是他的對手,割袍斷義也不是他的對手。他不是我想的那樣,我亦不是他想的那樣。
家還是徒有虛名的家,國卻是早就亡了。我傾盡妝奩之資獻與南明朝廷,只盼能喚回東風。謙益不言,我亦不語。這是為國,還是為著陳子龍,他早已經不再問,我更不會再提。那個國寄託了我全部的信念,因為那曾是陳子龍的信念。那個國是我全部的過去,見證過我今生的唯一。
山河寂廖,殘夢終醒,南明朝廷苟延殘喘,嚥下最後一口氣。
我麻木地瞧著謙益嚥下最後一口氣。他終於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