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

他便在後面,一語不發地跟著。

她一次也未曾回頭,卻看見地上他淡淡的影子,一忽而晃得不見,一忽而又移過來,拖長了,兩人的影子便迭合在一起。

那時卻不是這樣。

他們剛走到店子門口,就有他家的馬車。

她原以為他只是個尋常的富家哥兒,卻不想是個有資格坐藍呢高檔大車的公卿子弟,心裡便隱隱覺得有些不妥。

他卻坦坦蕩蕩地微笑:〃來。〃

她本不是那樣一個沒有主張的女子,卻只因他這一笑,便失了分寸。

這一跤到底,一切都不可收拾。

到了她住的樓下,四層的舊樓房,惟有二樓上,她住的那一間沒有燈光。

蘇星抬頭看看,他便也抬頭看看。他仍像一隻木偶,線提在她手裡。

〃我上去拿錢給你。〃

他說:〃好。〃

她沒有請他上去,他便在樓下等著。總覺得她無論想做什麼,他都會依她,明明是初次見面的女子,這樣的感覺好沒來由,可就是不由自主。

那一間的燈亮了。

過了一會兒,蘇星走下樓,手裡拿了一隻信封。

她在旗袍的外面,套了一件線衣。

天色很暗,本來是看不清顏色的,但他莫名地就知道,那一定是件大紅的衣裳。

蘇星把錢遞過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收起。

她忽然一笑,〃你也不數數?〃這一笑嫵媚動人,與她一直的冷淡判若兩人。

他沉默半晌,搖頭:〃不用了。〃

蘇星又嫣然一笑,〃那麼要是少了的話,你再來找我好了。〃

他卻不語,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

春日的季節,桃花開著,玉蘭也開著,清清淡淡的月光裡,花影悉悉索索地搖。她眼裡映著月光,也微微地搖擺不定。搖擺不定,好像並不十分自信的獵手對著獵物,不知道賭注是否下對了地方,有點莫名的張皇。

〃好。〃他忽然答道。

也許因為太突然了,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轉身沿著小區的窄路走了。

蘇星呆呆地望著他被路燈拉長的影子,心裡忽然便空落落地不安起來。

這時候,他卻又回頭,大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這樣問的時候,臉上帶著微笑,還有幾分孩子氣。

她便也忍不住微笑,說:〃我叫蘇星。〃

他點點頭,更大聲地說:〃我叫侯洙。〃

蘇星在心裡默默地重複了一遍,忽然安心了。

侯洙,蘇星。轉過人世了。

翌日夜晚的月亮更細,若有若無的一絲懸在天邊,就像一縷清冷的霧氣。

蘇星站在陽臺上,手裡捧著那隻連理壺。

煮去了塵埃,越發滋潤得如同一顆珍珠,茶水微微地溢開清香,混在花香裡,在側側輕寒的春風裡,手心的溫暖一直沁入心裡。

只是心裡,總有涼涼的一團,是任何溫暖也化不開的冰。

侯洙走到樓下,站住。

他從小路彼端走來時,蘇星就看見他了,卻故意裝作沒有看見,揚臉望著月亮。

即使不看著他,她也知道他正注視她,目不轉睛。

從前也這樣子的。

月上梢頭的時節,他就來找她。

那時她是八大胡同清吟小班的紅人,自住一座小樓,暮色降臨,她便坐在樓上。但不肯顯得是在等他,悠悠然地吃茶、賞月,卻又總留了一隻眼睛,在那一徑幽暗,幾點紅燈中留意著,那一個人影有沒有來?

他來了,便鬆口氣,卻不肯先跟他打招呼。其實招呼男人,原是她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