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眼花吧?”

“怎麼可能是他?”

“公主是不是看錯了……”

這些議論卻是壓低了聲音,免得傳入公主耳朵裡,畢竟不妥,難不保還會被治上一個大不敬的罪名。

皇室之內,禁忌良多,豈是一般人所能觸犯的?

只是,這個結果委實匪夷所思。

十二隻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一筆一劃都要瞪出花來了,這才吐一口氣,面面相覷,印證彼此都沒有看錯。

李逸風忽然覺得額頭有些汗流下來,顧不得拭擦,趕緊往下翻,就翻出一首不曾審閱過的詞,詞牌為《臨江仙》:

“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眉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此詞大好,情景交融,意境悽清,將人世情懷,思憶情愫熔於一爐之中,堪稱婉約至極,無以復加——

再看後面署名,赫然為“葉君生”三字。

詭異,說不出的詭異!

六位評委,每人現在流露出來的神態都與“詭異”一詞密不可分。

“天壽,你說說看?”

“子清,你怎不先說?”

“咳。逸風兄才高八斗,還是你來點評吧。”

一眾人你推我,我推你,始終無人願意先開口,如此氛圍,簡直前所未見,史上沒有發生過。

最終結果遲遲不揭曉,三大書院的生員們等得有些焦急了,紛紛嚷嚷起來,頗有督促之意。

黃元啟一咬牙。道:“不如我們一起去找公主,說道說道。”

這也是最適合的作法了,於是六人一起來到公主所在的帳篷外。自不敢進去,而是候在外面,靠丫鬟傳話。

李逸風道:“公主,葉君生所作《臨江仙》,確實好詞。只是此詞似乎與中秋佳節無關,定為頭魁,恐怕不合。”

片刻後丫鬟出來:“公主要問你等三個問題,第一,葉君生此詞呈送,可符合規矩?”

李逸風垂手回答:“符合。”

“第二。本次詩會題眼為‘月’,此詞可符合?”

李逸風一想,只得回答:“符合。”題眼這東西。本來就定義很廣泛,解讀之下,多少都能圓回來。

“第三,你們讓公主定奪誰為詩魁,現在公主旨意已下。做出了選擇,你等還有什麼問題?”

李逸風等人為之啞然。心道:我們讓你從郭南明和柳臨淵兩人當中選,可沒想到你會憑空選出一個葉君生來呀。

不過這話是不可能說出口的,找死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們還能說什麼?正如殿試之際聖上點狀元,可真是看文才?往往一眼掃下去,見誰長得順眼,金口一開,他就是狀元爺了。

現在的情況何其相似,倒不是說那首《臨江仙》不好,論水平造詣,秒殺郭柳兩人的作品毫無問題,只是有些不應景。況且,眼下的情形突然宣佈葉君生為詩魁,那後果簡直不堪想象,不激起群憤才怪。

葉君生呀葉君生,你說他到底是個什麼人?本以為他不參加,為之惋惜,可當他以這樣的形式出現,卻像一塊骨頭卡在喉嚨那裡去,嗆得幾乎要斷氣。

再說,他不就是個破落戶子弟嗎?怎麼可能蒙得九公主青睞,一力推薦?

突然間,李逸風與黃元啟對視一眼,卻是想起那位爺在獨酌齋買字的事情,他們腦海裡彷彿放電影般,登時記得當初所購買的那幅字,就是“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之句。

來龍去脈,豁然貫通。

深,這水深著呢!

兩個老狐狸對視一眼,額頭都有些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