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問:“阿姨,我就看謝非明一眼行嗎?等她睡著了再看也可以的。”桔年知道,非明一直渴望擁有這個聰明又好看的男孩子的注意,假如非明把自己當成白雪公主,那李特毫無疑問就是她的白馬王子。然而,桔年更知道,這個時候李特又恰恰是非明最不願意看到的人。

“老師和小朋友們陪著你說說話不好嗎?說不定李特還可以給你補補課。”桔年後來這樣對非明說。

非明半靠在病床上極其緩慢的搖了搖頭。入院不到半個月,她瘦了整整一圈,儘管醫院已全力治療,但是她頭痛和痙攣的次數卻越來越頻繁,隨之而來的還有嘔吐和全身的疲乏和虛弱,原本就不大的一張臉,消瘦得讓人心驚,血色漸失的面龐上,醒目的只剩下一雙大眼睛,而那眼睛裡的稚嫩朝氣也在病痛中慢慢消磨。

“姑姑,你真的相信我還能會回到學校嗎?”

非明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過多的表情,也許難過的只是桔年而已,她那麼努力的瞞,不過是想讓孩子高興一點,然而,非明的敏感和早慧卻讓這善意的謊言如風中的殘破窗紙,輕易就破了,縱使她還不完全知曉自己的病因,但絕對已明白自己躺在醫院不是個小小的意外插曲而已。

令人費解的是,非明對老師和同學的探望極度抗拒,可是對於只探望過她一次的謝茂華夫婦和謝望年,卻一再提及。

“公公婆婆說了還會再來看我的,還有小舅舅,為什麼他們還不來?婆婆還會不會給我帶她燉的雞湯?”

桔年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可以說“公公婆婆”和“舅舅”暫時沒有時間,但是非明耗在醫院的日子不知道還有多長,她能騙多久?然而她又怎麼能告訴非明,她們幫不到小舅舅轉正,所以公公婆婆將再也不會來。似乎任何一種答案都會讓非明更加難過。

所以,桔年只能默默的自己給非明燉雞湯。她明明記得她母親的廚藝並不見佳,可是不管她用了多少方法多少火候,非明總是說喝在嘴裡覺得淡了些,這孩子念念不忘的還是她“婆婆”的雞湯。

“公公婆婆你都沒見過幾次,難道平時朝夕相處的老師和同學都比不上他們?”有時候實在沒有辦法,桔年就這麼問非明。

非明答得理所當然,她說,“姑姑,那怎麼能一樣,老師是老師,同學是同學,可公公婆婆還有舅舅是我的親人。”

“有區別嗎?”

“當然有,朋友、同學、老師都會離開,可是親人不會。”

桔年聽完這句話,當時撇開臉去,很久都不敢看著非明。

因為她太瞭解,只要是活著的人,都難保不會離開。

但這些都不能告訴非明。非明是個不一樣的孩子,她太渴求愛和一個家,那種對親情和團圓的期盼已近似乎偏執。這又怎麼能責怪她,父母、親人這些天經地義的東西,她什麼都沒有,我們不都是瘋狂的追求自己從來都沒有的東西嗎?桔年甚至開始明白,也許非明留戀的不是婆婆雞湯的味道,而是她想象中家的味道。桔年束手無策,她已竭盡全力給予非明一切,卻唯獨給不了非明渴望的這種味道,因為她也品嚐過的也是那麼的少。

這種無力感隨著非明的病情惡化益發的深濃,直至有一次,非明在持續的低燒中迷迷糊糊的問起自己的名字,她說:“姑姑,‘非明’是不是說我是個來路不明,沒人要的孩子?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好,所以爸爸媽媽和公公婆婆都不要我?”

桔年用溼毛巾去擦拭非明的臉,一再的說,“怎麼會,怎麼會?只要你堅強點,他們一定會來的。”

非明說:“以前,我每天醒來的時候,做眼保健操的時候,就在想,會不會這一次我睜開眼睛,他們就會出現在我面前?可是我醒來過很多很多次,做了很多回眼保健操,睜開眼睛,什麼都沒有。我知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