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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矢亮才驚覺自己又伏在桌子上睡著了。開啟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關上的檯燈,轉身把淺咖色的窗簾拉上,燈紅酒綠的世界瞬間被隔開,只剩下滿滿的寂靜。
修長而白皙的手指,輕輕撫著一本厚實但卻著實普通的本子。墨綠色的眼,微微彎了彎,連嘴角也帶起了些微的笑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塔矢亮開始有了寫日記的習慣,或許不一定要記下每天發生的事情,但是卻可以讓原本紛亂的記憶變得明晰。
五月十二日:感到焦急與恐懼,前所未有。
五月十三日:即使知道不該有假設,但是……
六月二十四日:出門,遇到一場大雨。
六月二十七日:庭院裡的花,開得很好。杏子,的確是一個好妻子。只是……
六月二十八日:他醒了。
七月五日:回到了很久之前生活的地方。
七月六日:或許,生活才剛開始。
塔矢亮隨意翻了翻之前的日記,忽得想起了前幾日那個人聽說了自己不知從何時開始有了寫日記的習慣。變著法地想知道這本日記裡究竟寫了些什麼。看著那個頂著一頭金黑短髮的青年,像是十幾歲少年般追著自己要日記,不由地,便笑出了聲響。
看著那個人求之不得之後,嘟著嘴別過頭,大刺刺跑到棋室一個人打譜去了,塔矢亮笑了笑也不去追他,又回到了書房,靜靜坐下。下午的陽光溫溫熱熱的,照得室內一片暖意,塔矢亮就這樣靜靜坐著,待到許久之後,才拉開抽屜拿出了那本頁緣都起了皺的日記本。
一個人靜坐的時候,甚至能聽到時光流過發出的聲響。
翻看日記的時候,也能清清楚楚回憶起,一路走來的坎坷與艱辛。
一直順風順水的中國之行,在最後一天卻出現了意外。餞別的酒會上,明明根本就不存在酒量的傢伙,喝什麼酒嘛!即使喝酒為什麼要和高永夏一起過馬路,為什麼要用自己去救那個你每次提起恨不得暴揍一頓的韓國泡菜頭。
恍恍惚惚記得,自己紅了眼奪了高永夏的車鑰匙便開車帶著進藤光去了最近的醫院。看到後來趕過來的高永夏,看著那個高傲的人對自己說對不起的時候,還狠狠給了那個人一拳。
高永夏沒有還手,伸手揩去嘴角的血痕,微微挑起笑意:“我可不是對你說對不起。”
“可我,卻是替光打你這一拳。”從未覺得紅色是這樣的刺眼,塔矢亮握緊了手,只感覺到手心一片粘膩,粘著那人血液的面板,燙的幾乎讓人難以承受。從未覺得等待如此可怕,只是因為那個人……並不是因為圍棋、對手、好友以及任何其他的理由,只是因為進藤光,只是因為是那個人的緣故。
高永夏看著沉默地盯著手術室燈的男人,忽然覺得釋然了。不知怎的,嗤笑了一聲,便走到那人的身邊,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膀,手,不出意料在半路被截住,對上那雙冰綠色的眼,高永夏沉默了半晌,抬起頭,看著窗外斑駁的燈光,“你知道最可怕的東西是什麼嗎,塔矢亮?”沒有聽到回答,高永夏也不以為意,夜色籠罩了他的神色,塔矢亮只依稀記得,那個人說的話。
“最可怕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卻不自知。失而復得,不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機會。不是每一個人,上帝都會給他再次選擇的機會的……或許你並不想讓他救我。”或許,卻是切切實實的肯定。
“或許罷……即使有違道德,但是,我寧可現在躺在裡面的是你,而不是他。”
“是嗎?大概這就是你我的不同了。”
再後來,就是日復一日的等待,等待,等待……生活彷彿除了等待已經沒有其他任何能給自己帶來希望的東西了,所以只能等待,等待,等待……
直到花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