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襲月的劍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

「小絮,」樓襲月出聲時嗓音依舊平和得如無風的湖面:「你說不放心蘇莫飛,為師便讓你來親自確認,沒答應你胡鬧到這種地步。」

「徒兒沒有胡鬧。」我死死盯著咫尺處的地面,沙啞了嗓子回他道,「師父對唐絮有養育之恩,唐絮大喜之日沒去告之師父,是徒兒的錯,師父盡可責罰。至於我和莫飛的親事……請師父成全。」

喜帕的兩端繃緊了,絲絲顫動。

「唐絮,你說的是真心話?」樓襲月問,嗓音有些發緊。

我鼓動著喉嚨,一個字都再說不出,只覺得視線裡一片猩紅,彷彿那張喜帕還蓋在我的頭上。

沉默了許久,從上方飄落下一道空茫茫地聲音,囈語般的口吻道:「紫嫣你還真說準了。」他說話的語氣震得我心中一跳,我驀然抬起頭去,卻在這一瞬間,樓襲月的手腕輕抖,割斷了纏在幻雪劍上的那張喜帕。

紅綢的碎片,悄無聲息地飄落在地面,刺目得好似誰心口滴出的血。

樓襲月應對上我的目光,眼眸漆黑如夜,望不見半絲光芒。

他微微勾著嘴角,似乎在笑:「唐絮,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笑話,很好,太好了。」言罷,緩步轉過身去。

「掌門!不能讓這個魔頭全身而退!」

大殿內有人厲聲喊道,隨之躍出數道人影橫劍擋在樓襲月身前。樓襲月恍然未覺,腳步紋絲不亂地往前走,逼得那些人連連後退。

忽然間,「都退下吧。」一把蒼老渾厚的聲音響起,「莫飛的大喜日子,怎能刀劍相向。」清遠說話的語調不高,卻清晰送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紫宸派的弟子們相互對望了一眼,不再猶豫地收起了長劍,移步立在兩邊讓開了道路。

清遠掌門站起身續道:「樓教主,你已經身負太多血債,莫要再……」樓襲月全然不顧他在說什麼,點地騰飛而起,衣袂翩翩,不過眨眼身影便消失在門外。

我眼睜睜看著他離去,緊咬著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嘴裡散開。

「唐絮。」

一隻手攙住了我的胳膊。我渾身一震,側頭木然看向身旁的蘇莫飛。蘇莫飛將我扶了起來,眸光深深地看著我,沒有說話。在他這樣的凝視下,強忍在眼眶裡的淚水悄然滑下臉頰。

明明知道自己該怎麼選,那為何,心底還會覺得痛?

蘇莫飛望定我的眼睛,執起我的雙手慎重地道:「謝謝你留下,我會一生對你好,絕不辜負。」

我怔怔看著和他十指相扣的手,眼前霧氣瀰漫。

在那個漫天大火的噩夢中,最後握住我的那雙溫暖的手,註定今生,我再也握不到。

從今以後,陪伴我一生的人,是蘇莫飛。

不是樓襲月。

蘇莫飛極少飲酒,喜宴上被他的師兄弟們拉住灌了幾杯,醉得人事不省。

常與幫著我把他扶回房間放躺在床上,我連忙為他褪去鞋襪和外衫,然後打來清水替他擦臉。蘇莫飛喝醉後很安靜,從始至終都乖乖地任我擺弄。

等我忙完了這些直起身,才發現常與還一直站在屋裡沒有離開。「常與,有什麼事嗎?」我狐疑地問他。常與定定地盯著我,說道:「唐絮,你真的和樓襲月斷了關係?不是跟他合謀做戲給我們看的?」

我澀然一笑。這般讓心肺都痛得快撕裂開的感覺,我倒真希望是在演戲。我沖他回答:「我和他……沒關係了。」

常與又打量了我半晌,點頭:「好吧,我暫且相信你。你別想害二師兄。」最後一句刻意加重了語氣,說完,走出了房間。

屋內只剩下我和蘇莫飛。我聽見蘇莫飛輕淺綿長的呼吸聲,還有燭花爆裂時噼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