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老大人,要說起文官中,我頗佩服的一個是宛平縣令海瑞海剛峰。這人脾氣大於才氣,為人固執可憎,對我頗為鄙視,而且彈劾我也不在少數。我想起他,就是又氣又怕。可是,至少人家當了文官,真真正正是在一門心思按他的道德文章做事,是真想遵照聖人之言把老百姓帶好,自己吃糠咽菜,身上唯一沒補丁的官服得要等到準備殉國時候穿!若是那些文官都是海瑞這樣的人,我打死也不敢往他院子裡扔鐵甲,他能直接和我拼命!他海瑞家的老僕在衙門口賣點花生瓜子,我也絕不會去收他的稅!可是放眼滿朝,有幾個海瑞?我也不是要把豪商都誣陷成盜,也不是存心要和這些官紳玩命。可是你越怕他,他就越橫,不如大家都玩玩,看誰先慫!這些官紳都是從生意裡賺得腸肥腦滿的人,要他們按常理納稅,很過分麼?你要不肯納稅,那就什麼都沒有,大家落個兩手空空乾淨!”

陸炳道:“嚴僉事,你這心意是好的。不過麼,不可急於求成。要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急切之間怎能改的了百多年的規矩?且記得分別對待,緩慢而行,以免引發大亂。”

嚴鴻知道,這是岳父變相支援自己的建議,當下點頭道:“大都督高見,下官謹記。下官此次想的,便是先借開海之機,把海上同番的正稅和常例收起來,順便借發放船引等事,將過去被偷漏的商貿正稅,也儘量收回一部分。這樣,讓朝廷用度寬鬆點,免得萬一遇上兵火戰亂,還要臨時從老百姓那裡徵稅。眼下要做的第一批事情,除了準備開海監察,就是整理過去商稅的情況,全國各處商貿到底額度有多少,該交的正稅和常例有多少,拖欠多少,拖欠人背景如何。把這些黑白統統摸清了,才好下一步見機行事。說來下官年輕識淺,言多浮華,今後還望大都督及各位前輩多多提點,若是哪裡說的不到,還望大都督恕罪,幾位老前輩,也不要笑話。”

賽哈出笑道:“還是嚴僉事會說話。這說的我心裡怪敞亮的,待會散了廳,咱們到便宜坊,喝著酒,吃著鴨子,再慢慢與你分說分說,到底哪說的不對便是。”

第六百四十二章 山西羽書

嚴鴻大喜道:“如此甚好,下官求之不得。今日我的東道,還望各位前輩一定要賞光啊。劉兄啊,這個座位有限,您我就不招呼了。”他今兒也是豁出去和劉守有扯破臉皮,句句都在存心扇臉。

陸炳道:“嚴僉事,咱們這裡說正事,你怎麼扯到吃喝上了?不象話!下次可不許如此,如今大家被你幾句話,把心都說散了,散了吧散了吧。打散堂鼓!再說這事是說去就去的?怎麼不得派個人,先去與掌櫃的說一聲,把店面包下來再說。”

散堂鼓打罷,陸炳帶頭,率領衛中大小堂官擺駕便宜坊,惟獨甩下劉守有坐鎮衙門,以防有什麼緊急軍情找不到人。看著一眾堂官與嚴鴻有說有笑,漸行漸遠,劉守有隻覺得眼前發黑,兩肋發漲,一口老血幾乎噴出來!仰天嘆道:“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

了塵庵的靜室之內,夏紫蘇修養數日,更得胡天佑請來的郎中喝了湯藥,氣血平復,精神也好了許多。她對胡晚娘、田盼兒二人道謝道:“多謝二位高義,小女子銘記在心,有朝一日,定要報答。”

晚娘道:“這位夫人何必如此客氣?你進京尋夫未遇,又有身子,不如就在這庵堂裡靜養。我那相公也是極有本事的,等他來這時,我與他說上一說,讓他幫你找人,想必就簡便的多。”

夏紫蘇心道: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婦人,看你的樣子,分明是已婚卻不在家。反而在一個尼姑庵裡,與不知哪裡的野男人偷偷相會。還把這事說出來,也不嫌丟人?這尼姑也不是好東西,容留這麼個賤人待著。看來多半是幹老鴇的買賣,甚至自己也參加進來。這等骯髒所在,我如何能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