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天家效命,連他都能招安,你們那點小事,還能算事?莫要再提起。”

他當初招安徐海,也確實是為了日後招安山東綠林的事埋下的後手,結果今天這後手果然發揮了作用。論罪過,倭寇的罪過遠大於孫家這一票響馬。論起朝廷仇視程度,也是倭寇遠比山賊響馬更拉仇恨。再論影響力,徐海為倭寇幾大勢力之一,皇帝、兵部尚書都知道這人名姓,而孫家飛虎山雖然領袖山東綠林。但若是在整個朝廷層面,則是連名字都提不起來的小角色。

既然連徐海都能洗心革面再做好人,飛虎山招安的難度確實也沒多大。再說,如今這嚴欽差和孫月蓉的男歡女愛,已是板上釘釘,他還能不幫老丈人家想辦法?想到這一層,廳中眾人面露喜容。他們自己的命運前途先放一邊,只想從此後,自己的後輩兒孫能有碗太平茶飯,不用過刀頭舔血的日子,單就為了這個,便是把命豁上也值得。

至於說,當初活不下去才造反,這招安後的衣食用度如何?這也不必擔憂。大家當了這麼多年山賊,或多或少,手頭都有些積蓄,真要能從良,粗茶淡飯總少不了。再說方才嚴欽差明言,不但赦免罪過,還要保舉官職。想那嚴閣老在朝中權勢滔天,有他老人家的長孫一句話,豈不是高官任坐,駿馬任騎?到時候還用犯愁生計麼?這幫綠林好漢平素裡說起嚴嵩,也是一個個罵不絕口,如今要保舉做官了,想到嚴嵩的大權在握,不禁美滋滋的。

雷佔彪眼看情形不對。如今飛虎山中說了算的頭領,幾乎全在此間。若是他們鐵了心要招安,那些下層嘍羅就更沒有話說,而飛虎山又是山東八十四寨名義領袖,便是如今自己聚集的那些勢力,也有不少是衝著孫老當家的面子。若是他們反水,自己大事萬難成就。

想到此,他急忙道:“岳父!當日比武招親的事,山東綠林人人皆知。岳父一向是言出法隨的英雄好漢,難不成,還想要在這婚姻大事上食言?”

孫烈被這一問,不知該如何回話。要讓他公開承認自己背信毀誓大為不易,可若說婚姻有效,先不說招安的事必然成了泡影,就是自己女兒那誓死不從的架勢,都難保兩全。倒叫這領袖山東群雄的老爺子,一時也沒有話說。

那號稱“秀才”的孟舟,此時搖頭晃腦道:“雷寨主,此言差矣。這比武招親,本就是綠林人的手段,如今我們眼看……不對,如今我們已經是官家的人了。這綠林手段,休要提起。若說成親麼,自古三媒六證,但不知雷寨主,這婚書何在?”

按照規矩,成親娶妻要所謂三媒六證,又叫三書六禮,包括三套書面檔案和六步禮儀流程,是正規婚姻的標準提製。但真正按這個走的,也就是那些官宦人家,普通老百姓誰講究得起這個?而綠林人成親,無非是大吃大喝熱鬧一番,直接洞房。更別說不少山寨的壓寨夫人本就是強擄而來,幾時有過婚書?

這滿廳堂的人,除了孟秀才自己,其他人怕是連三媒六證是哪三媒,哪六證都說不上來。孟秀才這麼一問,拿官家的禮法去為難綠林好漢,簡直就是擺明了態度混賴。

雷佔彪眼看如此情景,心中暗想,此事大為不妙。孫月蓉他倒全沒放在心上,可是大業卻是不容有失。若失了飛虎山臂助,自己大事難成,更別說他們一旦反水,自己幾番謀劃,怕不都落了空處?

然而嚴鴻這一番話,顯然已經勾引住了飛虎寨眾人之心。這孟秀才的彎酸調子,其實倒代表了飛虎寨大老粗們的心思。雷佔彪想來想去,只有拼著抓破些麵皮,也要把嚴鴻斬殺當場。只要死了欽差,這招安自然無從談起,到那時,飛虎山就算想不反也不可能。

想到此,他冷笑道:“嚴鴻,爾好一張利口,居然說動了我山東好漢。可是既言招安,可有聖旨?聖旨都沒有,分明就是大言欺人,真當我山東綠林無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