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慷慨陳詞,其實一半是裝。他尋思自家如今已是錦衣堂上官,就算開海真要和豪商明爭暗鬥,自個多半是不至於親身犯險,樂的說些漂亮話。然而這番言辭,卻讓在座諸位錦衣官皆熱血沸騰。與會的這些堂上官身份不一,有一部分是祖傳的老錦衣,聽了這話,卻覺得好象聽祖上說過,當初錦衣衛威風時,便是這副樣子。多年過去了,本以為錦衣衛已經成了明日黃花,沒想到,又出了這麼個有幹勁的人物。若真是能像他說的那樣,說不定我錦衣衛以後還是能止嬰啼的狠角色!

陸炳看嚴鴻在眾官面前露臉,含笑點頭道:“那這徵稅呢?”

嚴鴻道:“這就更簡單了。我錦衣本就有徵收地方常例之責,每年全國十三省,都要向我京師總衙門遞解常例。可是最近幾年,這上解銀子,可是越來越少啊。地方上太多的買賣鋪面有了官家背景,這個是尚書的產業,那個是御史家的靠山,我們錦衣衛能去收誰的?然而這種搞法,那些文官倒是腰包裡滿了,朝廷怎麼辦,天家怎麼辦,天下百姓怎麼辦?下官這才到江南,就要把稅收起來!該交的正稅要交,沒了這個,莫非朝廷用度,全都從那些種地的苦哈哈百姓鋤頭把子裡榨?咱錦衣的常例也不能少,沒了這個,讓幾萬兒郎喝西北風去?大都督,下官這裡拍個胸脯,我嚴家的產業多,要帶頭交這個份子!”

嚴鴻也知道,這種事不可能嚴家不參與,因此先表個態度出來。果然不用陸炳說話,朱希孝已經開口道:“嚴僉事這話說的就見外了。你是咱錦衣衛的堂上官,還是陸大都督的愛婿。你家的產業,就是咱錦衣衛自己家的產業。若是連自己家的產業也要收常例,那還講不講個人情了?這萬萬使不得,從老夫這便說不過去。”

要知在坐的人,誰不拿自己的名字去吃幾家買賣的乾股?那些商家也不是吃多了撐的,為的就是逃稅。如果嚴家真交稅了,他們怎麼辦?難道也跟著交麼?因此不用陸炳說話,這些人就不能讓嚴鴻交稅。

劉守有道:“朝廷優恤士人,士大夫家中行商免稅,已是定例。貿然改動,只怕引起群情洶洶,於我衛中不利。”

嚴鴻道:“甚麼定例,誰人制的定例?朝廷優恤士人,這不是壞事。連個縣學裡的秀才,都能免三人徭役,每個月還有糧食肉菜。可是這幫文官仗著特權,把那成千上萬的生意都掛在名上,讓朝廷損失鉅額稅款。這些開銷,他們不負擔,那就得轉給一般平頭百姓啊!群情洶洶,洶的是誰?無非是那幫佔了便宜還賣乖計程車紳。我倒要和他們鬥上一鬥!而且,便是文官士紳之中,也有好人。但凡明白些事的,知道家國一體,國強民富的道理,多半也會交稅。那杭州六大家,也一樣是士人,不一樣交稅麼?那揚州鹽商,多少士紳的牌子,不照樣交稅麼?”

慕登高一旁忽然說夢話道:“呔!大膽小娘子,你要是敢不從了我慕老爺子,我就把這幾本金鎖紅陽策,無生老母救世經,扔到你家院子裡,辦你個私通白蓮。到時候拿入詔獄之內,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還看你從不從我?”

嚴鴻笑道:“老爺子真是妙人,做夢也不忘風流。不過這個夢做的好!真要有那不開竅的人家,我倒是不妨往他家扔著白蓮妖書,到時候把他當白蓮辦,還是當倭寇辦,都隨我心意。我就不信這幫人屁股能有一個乾淨,只要查出他些不是來,虛虛實實,斷送他不費吹灰之力!看看這稅能不能收的起來!”

劉守有冷笑道:“嚴僉事好大威風,我也知道你在江南,帶著一百多副鐵甲、旌旗,往人家院子裡扔的事。可這等誣良為盜的勾當,能行一時,豈能行一世?你用這卑鄙手段,莫非人家就是泥糰子,任你揉捏麼?到時候朝野激憤起來,你卻要把我整個錦衣衛都拉下去!”

嚴鴻道:“朝廷內有言官上本彈劾,那也是必然之事,不過我不怕!不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