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不要去想它,可以嗎?不要破壞我們這一刻的快樂,可以嗎?”

何止只有這一刻?!當她從校長辦公室走出來,走出行政大樓,走向文學院後面的停車場,腳下踩著的是棉絮,浮雲,軟緞。不,是某方仙女的魔杖,將她攜帶到停車場的。她站在自己嫩黃|色的小云雀前,訝然地左右一看,不知是怎麼來到的!這難道就是他說的那份快樂嗎?天地如舊,四周的秋色如舊,蓋了一層薄灰的車子如舊,而她,已不是一個小時,不,半個小時以前的方如真了。以後的她呢?她機械地開了車門,開了引擎,開了車燈,開出車場,開到已開了十多年的那條標著廿號的公路上,直走,過三個燈,左轉,過兩個燈,右轉,開過三條馬路,停,再往前開,轉入車道,進入車房,到了。熄了引擎,滅了車燈,坐在黑暗裡。以後我怎麼辦?她將雙手架在方向盤上,臉埋在手臂上,喃喃地問自己,今後怎麼辦?

她沒有聽見腳步聲。車房的燈忽然亮了,太亮了,太刺激,她不敢看,不敢抬頭。但有人來敲她的車窗,有人問:“你怎麼啦,如真,病了?”

“是你!若愚,”她仍是沒有抬起頭來,“拜託你把燈關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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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關了燈,她才抬起頭。習慣性地往司機座邊上伸手,啊,公事包沒帶回來,忘在辦公室裡。開了車門,不看人,只看腳下的地說:“回來晚了,志純她們吵餓了吧?”

“你怎麼回事,病了嗎?”他伸手摸她額頭。她怔了怔,往後閃,右頰正巧碰磕到開著的車門角上,戳破了右頰,痛得鑽心。她喔哎一聲,雙手捧住臉,躲過若愚,跌跌撞撞地走出車房。

兩孩見了她,早忘了肚子餓的事,齊聲問:“媽,你怎麼啦?”志純說:“出車禍了嗎?”

“沒有,沒有,臉撞到車門上,讓我去躺一下,再給你們弄飯,哦?乖。”

在誤解之後(12)

“爸開了飯鍋,煮好了飯,你只要炒個洋蔥牛肉,昨天燉的排骨湯也熱好了。”志純跟她進房,像個小家庭主婦似的向如真交待。

“好,小純,你先去擺好桌子!我就來。”

臉頰劃破了一道,她擦了點藥,貼了張狹條繃帶,本想躺下來鎮定一下自己,但想到兩孩肚子一定餓極,忍心不下,只用冷水敷了下面頰,即從臥室到廚房炒菜。飯桌上若愚也出奇的沉默,只有志純志綏姐弟像往常一樣絮絮不停地報告當天學校的新聞。如真咿咿唔唔地應著,一面努力吃完手裡的一碗飯。

孩子們睡下之後,若愚銜著菸斗從他書房出來。如真仍在廚房,為兩孩準備第二天帶到學校去的三明治。他坐在廚房與起坐室之間的高櫃檯前的圓形高凳上,先吸了幾口菸斗,才問:

“今天系裡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嗎?”

“沒有啊。”她正在麵包上抹花生醬,有理由不抬起頭來。

“那你怎麼回來晚了?而且神情有點異樣。”

“沒有啊。”她再把草莓果醬塗在花生醬上。“噢,在學生活動中心門口碰到駱文,聊了一下,就搞晚了,開車回來又去加了油。幸虧你開了飯鍋。”包好一個三明治,再做第二個。先塗一層花生醬,再塗草莓果醬,塗好,又用刀將它括掉,志綏不愛吃草莓果醬的,怎麼忘了!再去冰箱裡拿出葡萄果醬,抹上,再用粘紙包好。心裡巴不得再做幾個三明治,手在忙、眼在看,不用思想,更不用抬頭看若愚。但不看他也知道,他必定在研究她的表情。結婚這些年,不但對方身上部位、黑斑、贅肉、夾縫都一清二楚,對方心思的來龍去脈也可以猜測到。她又不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由他吧!兩個紙袋都裝好了三明治、蘋果及巧克力餅乾之後,沒辦法,她抬起頭來說:“今天真累,我想早點去睡。你今天不用備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