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如果話一定要說到明處的話,此刻的吃,是為了能更好地活下去。活下去能做什麼?可做的事情太多了。但也要依據此與彼的‘時’來確定。譬如說:最初被劫持時,懼怕、羞憤、只想報復;但此刻,我卻必須要感謝他們。沒有他們,我現在可能已經死了。死去的人,是什麼也做不到的!至於將來,我或許還會憤恨,仍會想方設法地報復他們,但將來的事情,將來的一切,卻只能以現在開始。先從活下去開始。”

黃紫蘭厭倦地連連擺手,“你不必多說了。我們一起吃好了。依依怎麼樣了?——還沒有醒嗎?”停了停,接道:“醒了,千萬別告訴她是在吃人肉,一告訴她,她就寧死也不會吃了。”

陳星冷笑道:“不告訴她,——她就不知道了?”

“那不一樣。那牽涉到一個人的自尊心問題。”黃紫蘭說。

“單只是自尊心嗎?”陳星更加不屑了。“那還有有一個原則與是非的問題!”

“哦……怪不得呢。”二狗忍不住插口,“可也怪,她竟然真能忍得住一點聲音也不發,其忍耐力之強,不可謂不可怕——那種事情,又不像疼痛一樣可以忍……”

老大斥責道:“二狗!——少說兩句!”

望鄉臺上,第三頓“飯”,全體人員都已參與。

二、奈何橋內

“望鄉臺”中的“鬼之路”上,八個人在吃人肉。那麼,“奈何橋”內的杜留和許芳芳呢?

——他們算是最幸運的人了。

透明罩罩下不久,杜留的嘴角忽然流出了黑血。許芳芳又驚又怕不知所措,“杜留!杜留!你怎麼樣!她急切地叫著。”

黑血繼續流出,片刻後,杜留突然大叫一聲,挺身坐起,詐屍一般,一口烏血也隨之噴出,濺了駭然的許芳芳一身。

許芳芳顧不得擦拭,伸手想扶,卻有不知道該不該扶,只好問:“你……怎麼樣?……怎樣?”

杜留整開了眼睛。

他像是剛由夢中驚醒般的白痴一般,茫然而緩慢地打量著四周,目光終於落於焦急的許芳芳面上。

“芳……是你。”他痴痴地說。

許芳芳焦急地問:“杜……你怎樣?”

杜留沒有回答。他只是痴痴地一笑,就呆呆地望向自己的雙手。

血已經凝固了。但那一道道的嬰唇般綻開的裂紋,看上去卻是顯得更為可怖。

杜留痴痴地看著,難以置信地看著,眼中,忽然就滾出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只有一滴淚。

他的左眼在流淚,右眼的眼眸深處,卻是一種深深的痛苦、深深的絕望。

他也就用那充滿了痛苦與絕望的右眼,盯牢了自己的右手。

“芳……我這一生,怕是……再不能用刀了……”他的聲音,卻是毫無感情。“這隻手……從今以後……”忽然慘笑,聲音也於這同時,變得充滿了痛苦與絕望:“——算是:廢了!”

然後他仰頭,又一顆淚滴下。

一時之間,許芳芳竟不知該說寫什麼才好。但一種難以言傳的酸楚,卻隨之湧上心頭。

患難之間顯真情。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環境中,只有兩幕愛情故事在上演。一幕,是她和杜留;另一幕,是阿丁和仝蓉。為了阿丁,仝蓉悽慘到求陳星打她,只為了能夠流出眼淚以救治缺水的阿丁;為了仝蓉,阿丁被困於土中,只露出了一個頭。然後,兩人相依相偎,同生共死。仝蓉死亡,阿丁只求一死,鏈子從阿丁身體上緩緩地冒出,他都竟能忍著不動,不發出一點的聲音呻吟,但一見到因為道路基石墜落而導致的仝蓉要墜落下去(她是這麼想的),他卻不顧一切地衝出,連腸子也帶了出來。

現在想來,是那般地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