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恐怖的陰影。“我只是喝多了酒!”

“不,你不是。”憶華說。“醫生已經查出來的,是你的胃,胃穿了孔,醫生說,一定要動手術,可是……”她遲疑了一下,終於說了出來。“你的肝發炎了,必須要先治好你的肝炎,才能給你動手術。”“你是說,我害了肝炎,又害了胃穿孔!”

憶華輕輕的點頭。“那麼,你為什麼說醫生還在檢查?”

“是……是……”憶華囁嚅著:“醫生說,還要繼續檢查別的部位!”他頹然的倒在枕上,心裡隱約的明白,一場大的災難來臨了。他那昏沉沉的頭腦,他那不聽指揮的四肢,他那一直在隱隱作痛的胸腔,和他那種疲倦,那種無法掙扎的疲倦,都在向他提醒一件事實,是的,他病了!不管他承認或不承認,他是病了!躺在這兒,不能動,不能工作,像一個廢物!他深吸了口氣,面對憶華。“志翔呢?”“他……他……他找工作去了。”

“找工作?”他又想冒火。“我跟他說過……”

“志遠!”憶華柔聲叫,哀傷的,祈求的望著他。“你別再固執了好不好?醫生說……你……你在短時間之內,根本不可能出院。志翔已經畢業了,他很容易找到一個他本行的工作,你就安心養病,別再操心了,好不好?求求你安心養病吧,為了我!好嗎?”志遠注視著憶華那對盈盈含淚的、哀求的、悽苦的眸子,他的心軟了,嘆了口氣,他抬起那隻沒有注射的手來,輕輕撫摸她的頭髮,他的手有一千斤重,只一霎,那隻手就軟軟的垂下來了。他低語:“放心,憶華,我會很快就好起來。”

憶華含淚點頭,不知怎的,他覺得她的眼光好悲哀,好無助,好淒涼,好慘痛。可是,他無力於再追問什麼,疲倦像個巨大的石塊,壓在他的眉毛上,眼睛上,胸口上,四肢上,閉上眼睛,他又慢慢的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的意識又活動了,朦朧中,他聽到有人在悄聲低語,他沒有張開眼睛,已聽出那是志翔的聲音,在低聲說著:“……總之,已經是千瘡百孔,病源不是一朝一夕了。也怪我太疏忽,早就該強迫他來醫院了。反正,現在不能動手術,必須等到他……”志遠的眼皮一定眨了眨,志翔立即就住了口。志遠睜開了眼睛,看到志翔站在面前,他那張年輕的、漂亮的臉孔,正對著自己勉強的微笑。在他身邊,是充滿了青春氣息的丹荔,睜著對大大的眼睛,丹荔呆呆的望著他。他想起那高歌“破車快飛”的丹荔,為什麼她今天不笑了?不神采飛揚了?他的眼光掠過了丹荔,憶華依然坐在那兒,卻面有淚痕,擔憂的瞅著他。室內,燈已經亮了,這是晚上了。

“哥,”志翔俯下頭來看他,故作輕快的說:“這下好了!老天強迫你要休息一段時間了!看你還能逞強嗎?就是機器人也得休息上油的呀!”志遠勉強的笑笑,望著志翔。

“聽說你在找工作,找到了嗎?”

“是的。”“什麼工作?”“在……就在我的母校當助教,我想,這樣最好,教學相長,我仍然可以不丟掉我的藝術。”

志遠點了點頭,心裡安慰了好多。

“待遇不高吧?”他說:“我知道助教的待遇都很苦的。但是,沒關係,能夠不離開本行就最好。”

“我也是這樣想,而且,我的教授又介紹了兩個美國孩子給我,我教他們初步的素描,算是家庭教師,待遇反而比學校多。”“這樣,你豈不是太忙了?”

“雖然忙,倒並不苦,”志翔說:“只是晚上要當家教,比較不自由而已。”志遠深深的凝視他。“現在在放暑假,助教也有工作嗎?”

“所以大家都不願意當助教,教授和講師都有暑假,只有助教在假期裡也要上班,臺灣的助教也是這樣的。”

志遠嘆了口氣。“好吧!看樣子,你要苦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