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 “三光鈴”早巳響過,賭客也都散去,夥計們正忙著收拾著桌椅,結算帳目,打掃滿地果皮紙屑,忽然,厚重的棉布門簾一掀,隨著一陣刺骨寒風,跨進來一位二十來歲的少年人。’少年一身藍衣,滿臉風塵,眉宇間,也含著沉重的憂愁之色,揹負包裹,肩後斜插一柄木劍。

一名正在門邊灑掃的夥計,衝著藍衣少年咧嘴一笑,道:“哥兒來遲了,場子剛收。”

藍衣少年搖搖頭道:“不!我不是來賭錢的,請問掌櫃在不在?”

夥計輕“哦”一聲,拿眼睛上下打量了少年一遍,問道:“哥兒,有什麼事嗎?”

藍衣少年道:“是的,有點小事,想見見他。”

那夥計聳聳肩,用手向屋角一指,道:“喏,那邊坐在櫃檯後算賬的,就是咱們這兒賬房管事先生,有什麼事,你自己對他說去吧!”

藍衣少年道了聲謝,星目微揚,果見屋角櫃檯後面,有個乾癟老頭正埋頭計賬,當下略整了整衣衫,緩步走了過去。

那乾癟老頭大約有五十多歲,一雙白眉份外顯目,唇角長著兩撇老鼠鬍鬚,身上反穿一件羊皮襖,一面口裡唸唸有詞,一面運指如飛’,滴滴嗒嗒撥打著逄盤珠子,顯得十分忙碌。

但說也奇怪,藍衣少年剛走到櫃檯近前,他連眼皮也沒抬,就像早巳看見似的,突然開口問道:“小哥兒,有何指教?”口裡說著話,手上卻沒停,仍在敲打著算盤珠子,甚至頭也沒有抬起來一下。

藍衣少年拱了拱手,道:“我想跟您老打聽一個人。”

乾癟老頭埋頭如故,簡短地說道:“誰?”

藍衣少年道:“一個姓駱的,外號叫做‘千手猿’。”

乾癟老頭似乎微微一震,突然停止了計帳,緩緩抬起頭來,霜眉軒動,閃著一雙綠豆般眼珠,向少年凝目望了好一會,才問道:“姓駱的?總該有個名字吧?、”

藍衣少年道:“千手猿駱伯傖,你老可認識?”

“千手猿?駱伯倫?”乾癟老頭喃喃唸了兩三遍,卻搖頭道:“這名字倒沒聽過,不知他是幹什麼的?”

藍衣少年道:“聽說從前在北京城裡,也是開設賭場!”

乾癟老頭恍然一聲,露齒笑道:“這就難怪了,小哥兒,你找錯地方啦,這兒是保定府,你該去北京找他才對。”

藍衣少年嘆了一口氣,黯然道:“是的,我也去北京,城裡城外整整找了兩個多月……”

乾癟老頭介面說道:“怎麼?沒有找到?”

藍衣少年搖搖頭,道:“沒有。聽人說,十年前,他的賭場遭了一次變故,從此再未見到他,也不知是不是已經在那次變故中死了。”

乾癟老頭無限同情地攤攤手,道:“這麼說,老漢也愛莫能助了,咱們這兒,沒有姓駱的”。

藍衣少年頗感失望,怔了片刻,又問道:“保定府除了長樂巷,請問什麼地方還有賭場呢?”

乾癟老頭笑道:“北大街還有兩家,你可以到那兒去問問,不過,據老漢所知,那兒也沒有姓名的這個人,恐怕一樣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藍衣少年雙手一拱,道:“多承指教,無論如何我得去試試。”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

乾癟老頭忽然招手叫道:“喂!小哥兒等一等。”.藍衣少年駐足轉身,道:“老人家還有什麼指教?”

乾癟老頭起身踱出櫃檯,含笑說道:“看神情,小哥兒你是遠道而來,但不知你與那姓駱的是什麼關係?尋他有什麼緊要大事嗎?”

藍衣少年遲疑了一下,赧然抱拳道:“是為了一點私事,不便直言,老人家請多多原諒。”

乾癟老頭微笑道:“老漢是一番好意,知道小哥兒遠道前來,只是為了尋人投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