槌也不要想打得破。”

前女友笑說:“那就讓她欠得更多,多到她不敢說不還。”

“不,那樣她會崩潰的。她的崩潰方式很殘忍,她會傷害自己。”馬驍搖頭說:“不是一般那樣的傷害,什麼拿把刀片割割手腕,吞一把安眠藥,她不做這樣的事。她只是透支她的體力,拿來發燒出汗,她總讓我想起武俠小說裡的練邪派武功的人,什麼流一滴汗就少一分功力,吐一口血就少一點內功。”馬驍說到這裡,才悚然心驚,是不是就是這樣的?因為他開始時的漫不經心,對她漠然冷淡,她才透支她的體能,盡一切辦法讓他愛她,然後心力憔悴,以至成了如今的局面。像武俠小說裡那些短命的短命,早死的早死的人。像默寫九陰真經難產而得意的黃藥師妻子,像為了得到金世遺不惜拿命做賭注的歷勝男,像用自己性命換取情人性命的程靈素,這些偏執的女性,全是因為“求不得”而殞命。佛說人生七大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愛憎痴,怨別離。

馬驍想,為什麼當初我願意娶她,卻不肯愛她?她那麼敏感的人,我愛不愛她,她從來就是知道的。如果兩人是因為相愛而結婚,那她就不會一次次因他的無情而受傷,某種意義上,他們的孩子是由於他的薄情才不能有機會存在。不是她欠他一個兒子,是他欠她完整的感情世界。

馬驍站起來,對前女友說:“謝謝你今天肯出來,你的話讓我茅塞頓開。再見,下次有機會我們再談。”快步走到賬臺前,付了賬,又回頭朝前女友點點頭,前女友帶著滿意的笑容看著他,像是在鼓勵他。

推開門走進雨霧裡,城市裡馬路窄而擠,一輛輛車一寸一寸地排隊挪動,人行道上行人行色匆匆,人挨人人擠人,傘撞著傘,但人人面孔麻木,對這一切熟視無睹,冬雨下連神情都是凍住的,鼻子尖發紅,口裡撥出白汽。街上太冷,人們只想快點逃回溫暖的家裡,讓凝住的血液流動起來。

馬驍往公司走,他在街上被逆行的人流撞得行走不快,花了三倍的時間才走回去,還沒到下班的時間,他不是自由人,雖然想見念萁,但也只能回到格子間裡,忍著刻板的辦公室生涯。他想打電話,一想這個時間她還在上課,只得拿出手機來,艱難地一個拼音一個拼音地輸入,然後變成一行字:念萁,今天我們相識一週年。按了傳送鍵,等著簡訊回覆。稍過一時,手機震動,他開啟來看,那回復是這樣一行字:馬先生,認識你真是值得慶祝的一件事,我們還在上次見面的咖啡店裡等?馬驍看了微笑,回覆她:咖啡對身體不好,我來接你回家。你等我。念萁的回覆馬上來了:好的。

馬驍把手機貼在嘴邊,心裡說:好的。

五六章 春風化雨,真的愛你

開始念萁去讀書,馬驍有點不高興,原因不外乎是不想打亂已有的生活規律,人是很願意按照規律辦事的一種動物,雖然有時要乾點出格的事才興奮,但正因為幹一點出格的事就興奮了,因此也就說明規律是多麼嚴重地限制著人的生活。

馬驍年青時看過一本書,內容是一個科學家接到一盒錄影帶,那錄影帶是他一年生活的記錄,加快的影像把一年的時間縮短到一個鐘頭,他看見自己每天機器人一樣的一格一格走進實驗室,然後日出日落,然後他下班回家,如此週而復始,一整年沒有變過。科學家看完這盒錄影帶,自殺了。

都市人的生活都像這個科學家,過著工蜂和螞蟻一樣的日子,透過快進的影像看到生活的真相,會把人逼瘋。可是面對變化,人又在下意識地抗拒。念萁讀書對馬驍的生活有什麼影響嗎?回頭看來基本沒有,那一開始就反對又是為什麼呢?只是擔心會有變化而已。對未知的恐懼就是恐懼之所以可怕的本身。

念萁去讀書,馬驍買了車,每天下了班去接她回家,念萁累了可以在車上睡一覺,回家